“哭了這麼久,一定是口幹舌燥了吧?滇紅性味甘溫,補益身體;鐵觀音生津止渴,潤膚益肺,每杯淺嚐一口,都對你身子有益。不過喉嚨還得養幾個時辰才能好過來。”說罷,他扶我起身,卻因甚少照顧別人而顯得有些生疏,險些打翻了茶具。
我微笑著自己端起茶杯,心裏謝著他的體貼細心,又想起他對我好是因姐姐的關係,不覺抬頭,在這一片溫柔的眸光中,仍依稀可見姐姐纖細柔弱的身影。
有的情,就是矢誌不渝,就是天荒地老,有的人,就是忘恩負義,就是始亂終棄。尹禦洛對姐姐做的一切,足以使我恨他入骨,欲除之而後快了,可心裏卻總想替他開脫,他也許也有他的無奈,他也許也有他的悲哀。尤其是一想起他的悔恨,他的彷徨,心就不由軟了下來,連責怪他都有些不忍。
這叫我情何以堪啊!不出意外,在墨黑暮色漸晚漸深中,軍營越來越近,依稀閃爍的營火越來越清晰明亮。半彎的月兒漸漸圓滿,真是人海闊,無日不風波。為著近幾日的事生出的煩心,卻在想著要見到尹暮軒後,慢慢消失了。
大漠風光遠比我想象的淒涼,我和洛桑卻因尹疏靄的特殊照顧而生活的依舊滋潤。
不明就裏的士兵們對我是頗有微詞的。尹疏靄此番帶兵離京,表麵上是助戰昱王,守衛國疆,實際卻是要贏得民心,喚得輸於他人的軍心,被不知我身份的人一誤解,收攏人心的效果自然受到不少影響。
我心裏過意不去,也勸過,卻總是無濟於事。想著,也不過幾日車程,也拖累不久,也便作罷,卻沒想到在終程這事情會鬧起來。
“皇兄長途跋涉,旅途勞頓,本當接風洗塵。奈何戰況緊急,隻得委屈皇兄,先商討戰事,打了勝仗後接風慶勝宴席再一起擺了。”透過車簾細小的縫隙,映照著跳躍的火光,遠處的尹暮軒的表情我看得並不清楚,但他生硬的語氣我聽得是再真切不過了。除了初次見麵時對我無禮的嗬斥,我是再未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的。
這就是兄弟?
“無妨。戰事要緊,況且我此番前來,不是為了喝酒作樂,而是立誌為國守護邊疆,擊退進犯。”尹疏靄不亢不卑,疏淡地回答著,卻在偽裝的不經意間把尹暮軒語中的暗箭擋得不動聲色。
這就是戰友?
該叫我說什麼好。
“不是來作樂,你帶上寵妾來幹什麼?”不待尹暮軒回答,他手下的一名大將已性急地嚷嚷了起來。
“賀漠,不得無禮。”厲聲打斷部下的話,尹暮軒仍是一臉淡笑,卻在訓斥之後不再有下文,意圖很明顯,賀漠的話雖無理,卻也問出了他的疑惑。
當著全體將士的麵,他這是要尹疏靄難堪。
“想必皇弟也對車內的人很感興趣,不妨親自揭簾一看。”穩重得毫無紊亂跡象,尹疏靄也淡笑著回答。
“將軍,若是車內有暗器怎麼辦?”尹暮軒的部下再次出語不敬。當著尹疏靄的麵都說得出這樣的話,擺明了是要他尷尬。三番兩次的言語冒犯,尹疏靄雖未動怒,但心裏必是已然微慍。這些將士是怎麼了?簡直像安排好的一樣,眾口一詞的要尹疏靄受辱,實在匪夷所思。
“我相信皇兄縱使有別的想法,也不會謀害自己的弟弟。”一揮手打住了無謂的猜測,尹暮軒答道:“既然皇兄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忤逆,還望不要驚了車內的人。”
明亮的火焰越來越近,想念了多少個日夜的俊朗麵孔,卻在即將見麵這一刻顯得那麼的陌生。
冰冷的鎧甲,也可以冰冷人的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