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總為浮雲能蔽日
待我清醒過來,已顛簸於馬車之上了。抬頭迎來洛桑關切的眼神,我慘淡一笑。
“別擔心了,我沒事。”怕她看出我的口是心非,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是沒事。”她看了看車外並無人聽,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哭的那麼淒慘,敕王爺都慌神了。我長這麼大,除了……那一次,可再沒見過他這麼失控。”
“出了宮就忘了禁忌吧。畢竟也不是外人,她是我姐姐啊。”我黯然看著車簾,這樣的速度,不出幾日我必達軍營,我離那個冷漠而又溫暖的地方,快速的,越來越遠了。
“姐姐?”洛桑的眼裏充滿了驚訝,轉瞬卻恍然大悟似的喃喃:“難怪敕王爺這麼緊張你,我還害怕……他萬一有別的想法……”
看著我有些好笑的眼神,她連忙正聲道:“不過,即使出來了也不能忘了這些禁忌,咱們,早晚還是要回去的。要是在外麵養成了不禁口的習慣,回宮就不好了。”
是啊,早晚還是要回去的,我還有機會解釋的,安慰著自己,心情頓時舒朗了許多。暮色四合,馬車停頓,兵士休整,我們停宿在外。
“委屈你了,附近也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客棧。”尹疏靄有些抱歉地看著我,少有的解釋道。
“我不是淩疏桐。”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的解釋,我緩緩吐出這句話。
“什麼意思?”剛還明淨幽然的眸子此時覆上了一層微慍,他大約是不喜這句話的。
“我不是淩疏桐,她已經死了。”天知道親口說這樣的話,我的心裏有多痛,但也隻有這樣強烈的疼痛才能衝散我心裏對尹禦洛濃烈的愧疚和悔恨:“你不要把在她身上得不到回報的感情傾注在我身上。我,是,淩藍玉。”不看他幾欲爆發卻強忍著的怒氣,我轉身頭也不回的上車準備小憩。次日起程,冬日裏酷烈的寒氣不僅絲毫未消,反而呈愈來愈濃之勢,我緊緊縮在小車裏看著車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
我人生中的第一場雪,是和尹禦洛一起看的。白雪依舊,故人未諳,再抬頭,就連他最喜歡的北鬥星也不見了。他不是說,北鬥星,是永遠不落的麼?
那它現在在哪裏?
他又在哪裏?是和別的嬪妃一起賞梅踏雪,還是立於東暖閣聽群臣上奏,抑或是,獨自一人在西暖閣裏幽暗的光線下批閱奏折?
厭厭地拉下簾子,我對著洛桑微微一笑:“姐姐悶麼?”
“悶倒是不悶,隻是心裏慌。早知道那樣冰清玉潔的女子是你姐姐,我就不敢做你姐姐了,真是折煞自己了。”看出我的煩悶,她嫣嫣地回笑著打解:“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再兩日就到了。準備對昱王爺說什麼快想想吧,別再一情急又說出什麼恨君不似江樓月的,那可就嚇壞大家了。”
“難不成讓我說,阿彌陀佛,生死各由天命,王爺久積善德,該早至極樂,好走不送?”一邊說還做了個尼姑樣,看著洛桑甜甜的笑顏,心也沉靜了不少。
這種事,本就急不得,馬兒若是不想快點跑,我還能拖著馬車跑不成?反正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悔過,心裏現下最該想的應是尹暮軒,還不知他傷勢如何了呢。
“哎,真是看不懂你。變得還真快,這種不吉利的玩笑話也說得出口。”聽著她的話,我倒細想了想。不吉利麼?恐怕於他來說,活著並不見得多幸福,整日為權勢所累,即使冷眼旁觀也會有人強拉他下馬,這次的出征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不會怪我的。”
“問句不該問的。你和昱王爺……究竟是什麼關係?”洛桑小心翼翼地問著,有些不安的緊緊抓著車窗旁棱角分明的窗沿。
“沒什麼不該的,姐姐也是為我好。”可是究竟是什麼關係呢?就連我也說不清楚。聽到他要離開,知道要分開,我會難過;夢到他受傷也會難過,而且這夢竟然成真,大有心有靈犀一點通之預感。是喜歡麼?可若是如此,那我對皇上又算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