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燁站在平川皇宮的最高處,俯視腳下宮闕如海,他腳下踩著的地方,似乎還在循著另一個人的軌跡。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這龐然大物的宮殿,下邊仰望似乎是可望不可即,天上人間的高度,可真正邁上去這一步,才知天地亦方圓,山海也有度量,見眾生才知赤忱之難。
從前他數年與世隔絕,活在混沌之中,盡然不知人世間花紅柳綠的妙處,卻也活的通透自在,如今挑起肩頭這千斤重擔,百年心血,卻已是回頭無岸,漸行漸遠。
他不知為何她會讓雲箏帶著小皇帝蘇容來降大隋,但從雲箏的言辭之中,他隱然能之她並不自由,亦不開顏,否則她也不必舍棄承國,反之讓雲箏與蘇容來見他。
這世上總有許多事非人力而能左右,他雖不甘她心有所屬,卻也不願她水深火熱,可如今她身在承國,明顯活的並不好,若要他坐視不理,他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隻是如今平川方收,他一時走不開,需將上下打點好,再設法營救。
如今的承國危在旦夕,被華國與漠國聯攻,他不能眼看她陪著承國,一同葬身火海之中。
原本他仍有遲疑,不能確定承國是否穩固,也不敢相信葉宸楓是當真臥病在榻,無力掌管朝事,可如今看來,平川被他與雲箏裏應外合,如此輕易地拿下,定然是自顧不暇。
雖說平川距離陽城遠有千裏,但該知道的消息,卻依舊插翅般飛掠,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如今世人皆知,說是自大隋而去的俘虜,一朝得勢,翻雲覆雨間成了那承國的貴妃,一時風頭無二,一時又親臨前線,鬧得好不熱鬧。
他甚至不需去想就知道這貴妃是誰,天底下除了她,還有誰會願意在這個時候去淌承國的渾水,但此一戰,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葉宸楓以無恥手段強留下她,卻又在緊要關頭撒手不管,將一切艱難險阻,都丟給她一人操心,這讓他如何能夠坦然高臥?
且不說戰場凶險萬分,她如今手無寸鐵又武功盡失,若撞上花棲沅或者寒歌陌的圈套,連自保之力也無,這樣冒失留在戰場替承國拚命,豈非是任人宰割。
神色微冷,他忍不住攥緊了手心,越發的擔憂她的近況。
三日!三日後,他安頓好平川的一切,勢必快馬加鞭趕去,這一次就算是硬搶,也不能再容她出任何意外。
上次一別,她以那般決絕的姿態,與他割袍斷義,他便空守著彤城坤雲殿,日日操勞政務,麻痹自己的心,不去想悔否,但最後不成想,等來的卻是她的麵目全非,一遭生死輪回。
這樣的機會百年可有一幸?他不敢再與上天做賭,也輸不起,更承受不了她再次命喪黃泉的後果。
大隋固然緊要,江山固然不易,但若要他以心做選,他寧願放棄得到的一切,隻願能換她一命。
就算是前功盡棄,不打了也就是從頭再來,可她若是沒了,他與死無異。
雲箏帶著蘇容再次回到了平川皇宮,故地故景卻改還了身份,幾番的跌宕起落,也著實令人啼笑皆非。
當日夜王令他帶陛下投向大隋,他雖不解其意,卻也照做無誤了,隻是此後發生的許多,也著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承國的大軍竟然如此輕易的就聽信了他的胡言亂語,平川城毫無險阻的落在了衛燁的手上,這著實令人摸不著頭腦。
盡然衛燁將這一切都歸功於他做事周全,大肆封賞,可他自己心底卻清楚的知道,一切真相本不是如此。
這平川城,若想拿下,除非是宸帝意願退步,不然憑著那些越戰越勇的虎糧之師,怎麼會潰不成軍的不戰自退?
承國的意思他看不明白,也不願意摻和到這渾水之中去,但總而言之,夜王於他有提攜之恩,護持之誼,他不能對她坐視不理。
如今華國前線吃緊,他雖不知為何夜王忽而改變了主意,要插手承國的內政,但也不能就這樣無作為的留在平川高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