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非常遙遠的史前時代,那以陶器為文明旗幟的時代,華夏先民就如此生動地將動物(包括想象中的動物:龍)與星空聯係起來。誰能說創造青龍白虎的思路,不可以產生創造子鼠醜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的構想呢?
這便有了兩套表示刻度的圓周係統。
中國古代天文學的畫卷上,既畫著二十八星宿圍成的圓,又畫著十二辰將周天分為十二份那樣一個圓。天宇間這兩個人為劃定的“圓周”,它們之間存在對應關係。
十二辰用地支為標誌號,十二支又有生肖配屬,於是,就產生了十二生肖同二十八星宿的關聯問題。宋代朱熹注意到這一點。據宋代王應麟《困學紀聞》記,朱熹曾談到:
以二十八宿之象言之,唯龍與牛為合,而它皆不類。至於虎當在西,而反居寅;雞為鳥屬,而反居西,又舛之甚者。
朱熹所對照比較的,就是二十八星宿和十二生肖這兩套係統。十二辰中辰之位在東,辰為龍,四象中蒼龍為東宮之象;十二辰醜的方位,同二十八宿裏的牛宿大致相吻,醜屬牛。因此,朱熹講“唯龍與牛合”。白虎七宿在西,十二辰寅的方位正相反;朱雀七宿居南,雞為鳥屬,雞所屬配的酉卻方位在西,朱熹稱為“舛之甚者”。
朱熹評論兩套係統“合”或是“不類”,立論不甚嚴謹,因為他用來同十二生肖做對比的,時而為四象、時而為二十八宿,他的對比舉出四項,其中隻有用來比照醜牛的牛宿,是從二十八宿的角度;其餘三項涉及的龍、虎、鳥,均從四象角度,是以蒼龍對辰龍,以白虎對寅虎,以朱雀對酉雞。然而,不同的比較角度是不能混淆在一起的,同是與十二生肖做比較,以二十八宿去比,可以取其中任何一宿;以四象去比,便隻能以七宿所組成的一象為單位了。
這就提示我們,進行這樣的對比,應該分開兩個層次。
以十二生肖對四象,相合者僅一,即辰龍與蒼龍都居東,其餘三象與生肖“不類”。以十二生肖對二十八宿,僅醜牛與牛宿相合,剩下二十七宿全都不沾邊。這也難怪,因為二十八宿裏的多數星宿,本來並不獨立地以動物形象出現。實際上,二十八宿的命名,隻有牛宿是十二生肖所含的動物,而這唯一的牛宿恰恰與醜牛的方位相契合。這種一發而中的,似乎在隱含著什麼;但這隱含的東西,卻又難以招架反證的衝擊。反證是,四象的全部形象,取於五種動物,卻隻有蒼龍可與辰龍相對應,其他四種與生肖“不類”。就十二生肖而言,沒有把置於南的巳蛇放到北方,去合玄武的蛇;也沒有把與辰龍同處東方的寅虎移到西麵,去合西宮白虎;而雞,也隻肯讓其屬酉,無意南遷,投奔展翅南天的朱雀。這又說明,十二生肖並未曾理會四象二十八宿,是自行其是的另一套係統。
確實,在此意義上講,二十八宿並未對十二生肖施加多少影響。以中國古代天文學作為背景,它們是各具淵源的兩套係統。
倒是十二生肖更具有擴大影響的張力。在自己完備的係統存在了漫長歲月以後,十二生肖將自身的整體形象,借二十八宿係統,進行了成功的複製。這便是二十八星宿神像。明代李詡《戒庵老人漫筆》引明代大學士王鏊的話說:
二十八宿分布周天以直十二辰,每辰二宿,子、午、卯、酉則三,而各有所象。女土蝠,虛日鼠,危月燕,子也;室火豬,壁水榆,亥也;奎木狼,婁金狗,戌也;胃土雉,昴日雞,畢月烏,酉也;觜火猴,參水猿,申也;井木犴,鬼金羊,未也;柳土獐,星日馬,張月鹿,午也;翼火蛇,軫水蚓,巳也;角木蛟,亢金龍,辰也;氏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卯也;尾火虎,箕水豹,寅也;鬥木獬,牛金牛,醜也。天禽地曜,分直於天,以紀十二辰,而以七曜統之,此十二肖之所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