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十二月深冬,蕭索的北風呼呼吹著,大地一片灰暗,不剩下幾片綠色。道路四處是荒廢的農田,一路上都是成群結隊的流民,等待著逃亡之後能有一碗熱粥喝。
在距離都城洛陽不遠的破爛官道上,一大隊流民正向都城奔去。今年冬季的旱災分外嚴重,然而朝廷始終不做任何處理措施,無人賑災,災民暴動,然而暴動的災民立刻就被血腥鎮壓下去,要麼就是被抓走,生死不知。整個北朝愁雲慘淡,許多人放棄了對生的希望,但是還有些人不願就此埋於黃土,掙紮著求生,便有了大批大批湧向洛陽的流民。
大約兩個月前,官府忽然鬆了口,竟然在洛陽城四周的城牆下擺下大量的粥鋪,布衣施粥,大行舉善,這讓大批災民看到了希望,於是全部向洛陽湧去,就是為了能穿上蔽體寒衣,喝上一口熱粥,將這個難熬的冬季熬過去。
流民長龍一望望不到邊際,大多是衣衫襤褸,拖家帶口,蓬頭垢麵的狼狽模樣。偏偏這人群裏有一個人看起來不那麼狼狽,隻是即使不狼狽,也沒有人能看得明白這人的模樣。這人身材非常傾長,看起來雖然不壯碩,但是體態不似流民佝僂幹枯,身材非常好。他穿著粗布麻衣,雖是穿得普通,但舉手投足之間霸氣天成,貴氣十足,顯然身份非富即貴。他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袱,手中提著一把精鐵劍,顯然是個習武之人。但是奇怪的是,這人一直帶著鬥笠,將自己的頭部包裹的嚴嚴實實,任誰也看不清他的樣貌。
流民們因為洛陽路程漸進,得救在即,氣氛漸漸輕鬆起來,這老百姓一旦不愁吃穿,腦中便愛想些有的沒的,比如此時,在這提劍之人周圍的眾多流民,都在猜測此人究竟是何身份,還有猜測他長什麼模樣,還有的猜測此人身上有多少錢。看樣子若不是此人提著劍,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樣,大家就要撲上去搶了這人了。
這人是今日才跟著隊伍的,許多流民因為身體虛弱,也不敢惹這個人,就怕惹到了官家,那就慘了。而此人似乎絲毫不關心四周對自己的猜測,隻是一步一步跟著隊伍緩慢地走著,不著急,但也不悠閑。為什麼不悠閑?因為四周的人都能感覺到此人身上散發著極度地哀傷氣息,這人似乎與現下的環境格格不入,他雖身處人群之中,卻仿佛孤身一人走在這路上,孤獨寂寥,難掩地哀傷。
日薄西山,隊伍行至一處羊腸夾道,兩側是荒山石壁,嶙峋之極,片草不生。距離洛陽還有半日的距離,但行了一天的路,許多災民早就受不了了,於是這群災民的領頭人決定,待行過這夾道便尋一處寬闊處暫時歇腳過夜,明日再趕去洛陽。
北方的冬季幹燥無比,極少下雨,特別是今年,從秋季就開始大旱,一連幾個月滴雨未降。然而今日這天氣不對勁,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烏雲就遮蔽了天空,似乎是要開始下雨了。災民們慌了手腳,這冬季,他們絲毫沒有擋雨的物什,若是淋了這冷雨,他們這虛弱不堪的身子,怕是很快就會撐不住,又要死上一大片。恰巧前麵探路的災民首領發現了一片枯林,若在樹與樹之間拉上油布,勉強能遮擋一下。於是命令隊伍加速前進,盡快過了羊腸夾道,去布置避雨的油布。
然而天不遂人願,這大批長龍隊伍隻有三分之一走出夾道時,大雨就已經傾盆而下了。冬季的冷雨,不知有零下幾度的溫度,冷得人牙齒直打顫,將無數災民淋成了落湯雞。災民們吵嚷著要盡快走出夾道,趕到枯林裏避雨,這一心急,便推推搡搡,你撞我一下,我頂你一下,隊伍大亂,一時間不少人跌倒,踩踏無數。這一場遲到許久的雨並沒有給人帶來喜悅之感,隻是讓狼狽不堪的眾人更加狼狽而已。
一個婦女抱著自己不滿五歲的女兒,擠不過那些大老爺們,被生生逼到了距離山壁非常近的地方。她著急不已,女兒因為淋了冷雨,本就虛弱的她發起燒來,病情更加嚴重了。恰巧此時,兩處夾道的泥土由於雨水的衝刷,鬆軟下來,毀了穩定,化作泥石流飛快地撲將下來,眼看著這對母女就要被泥石流給埋了,忽的,平地裏飛起一個人,一身灰黑的粗布麻衣,外麵罩著蓑衣,頭戴垂紗鬥笠看不清容貌,踩踏著麵前擁擠的眾人的肩膀,隻是腳尖輕點借力,霎時間便來到母女身邊,長臂一展,猛地將這母女倆抱起,而此時泥石流已經撲了過來,他不慌不忙,竟然憑著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在這猛烈流瀉下來的泥石流上奔跑,並借著力,就這般將這母女安全救了出來。
大雨依舊傾盆而下,而那人已經將母女倆帶出了羊腸夾道,他卸下自己身上的蓑衣,照在母女倆頭上,反而自己淋濕了半邊身子。見這母親至今還有點懵,他不得已開口道:
“這位大姐,還是快快抱孩子到那裏的油布棚裏,這孩子寒毒入體,再不醫治就來不及了。”
這女子愛女心切,忽聞這人提起女兒,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感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