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安穩,晚歌倚在雕欄木的床頭,透過半掩的窗看著夜空中那彎半月,那半月似乎跟她一樣,殘的不完整,或者說,半月要比她完整多了,起碼它還有月圓之時,而她……除了晨碩與阿奇,什麼也沒有了。
輕輕扣了下床檻,外屋的門便打開了,莫語慵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姐今日起的好早。”
聽她抱怨,晚歌沒有說話,隻是愣了一會兒才說:“阿奇回來了嗎?如若回來了讓他馬上來見我。”
莫語打了一個哈欠:“小姐,天還沒亮呢就叫奇公子來嗎?”
“對”晚歌壓住了心中的煩躁說:“去叫他吧。”
“是”
叫來婢女替自己整理好衣飾從裏屋出來就看見阿奇身穿藍袍立在窗邊,為等她開口就說道:“馬車已經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會心的笑了,晚歌吩咐莫語跟上便出了房間。陪伴自己久了,阿奇甚至連她的一舉一動都了解的比晨碩清楚。
天剛蒙蒙亮,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馬車走的很快,不出半個時辰便來到了城外十裏處的竹林。一路上所有人的沉默讓莫語終是察覺到了晚歌的不尋常,但也不敢多嘴,隻是老老實實地待著,時不時的看看閉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小姐以及車外駕車的奇公子。
扶著小姐下了車,莫語打量著眼前的景象,離官道五十丈遠處長滿了錯落有致的翠竹,青綠色的竹在晨光中顯得朦朧,被柔光暈成了嫩白色散出了淡淡的光輝,空氣中夾雜著隱隱的竹香。正看得出奇,從林間走出了一位男人,一身褐色短衫,雖說是仆人打扮,可渾身確散發著高潔氣息,莫語頓時覺得這人不凡。正胡想著那人便來到了跟前,微笑著對晚歌說:“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
晚歌微微施禮讓莫語一陣驚訝,一扭頭看見奇公子也行了禮這才回過神來行了一禮,不自覺的又看了一眼他,愈看莫語就愈覺得他是神仙,跟著神仙進了竹林,才發現她在外麵看到竹林上方的白光是霧氣所致。這才明白為何會有人來接他們了,若是生人入了林子定是會被困在林子裏一生。
一刻鍾後霧漸漸淡去,引入眼簾的是一座竹屋立在清澈的湖麵上。
“莫語,你跟阿奇在這兒等吧。”晚歌吩咐後就坐著小舟向竹屋駛去,剛一進屋,晚歌就看見一位白發老人正坐在窗前打理著木蘭花,輕輕開口:“爺爺”
“你哥昨日剛來過,你又來做什麼?”老人頭未回的問:“莫不是你哥沒有勸動你?”
晚歌移步來到窗前,心有一絲晃神:“我不知道。”
這般無措的話語讓老人停下手來回頭看著他這個能夠洞察一切的孫女,風輕撫著窗邊的竹風鈴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像是用梵文吟唱的咒語。隻是一會兒老人便恢複了常態,回頭擺弄他的木蘭,說:“你是知道的,你的推算甚至在我之上。”
“可我該如何知道?爺爺為何我們要生生世世守護那個人的江山?”在問他亦是在問自己為何要賠了整個家族的性命卻還無悔地替那個人守護江山。
“因為這是我們芒山族的使命。”老人看著她,這個從小便比尋常孩子成熟的她,終於提起了這個深藏十多年的問題。猶記得自己也是在與她差不多年歲時也問過他爺爺同樣的問題,命有輪回,皆有定數。“未參禪時,隻見佛身,見參禪時,則無為之。”
晚歌愣愣的聽著他的吐呐,似懂非懂視線落到那盆木蘭時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平靜了下來,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坐在了椅子上:“回去吧。”
“你跟哥哥說了什麼?”晚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沒有要走的意思,來到老人跟前,替他與自己添了一杯茶,老人看著她在抬手間腕上的印記,眼神一晃,一把抓過她的手腕細瞧“什麼時候出現的?”聲音有些焦急。
“一年前吧。”晚歌抽回手用袖子掩住印記,又問了一遍“你有勸過哥哥嗎?”
看著她一臉的無所謂老人終是歎了口氣說:“你哥用不著我勸,他自己會明白的。”又看了看麵前的熱茶伸手將茶倒回了壺中,抬手間腕上的印記跟晚歌的一模一樣。
“以後不要再來了,”老人說“這個地方還不適合你。”
“好”
“你們兄妹中有一個要接受這個使命,可有決定是誰嗎?”
“哥哥沒有接受的能力。”
“你哥是一員福將,可你卻是一名軍師。”
“顯然軍師更為適合。”將自己麵前的茶也倒入壺中,晚歌淺笑回應。
……
竹林歸於平靜,沒有任何外人的足跡,一切如同浮影一般埋入白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