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大業未竟2(2 / 3)

劉弢出了竹林,著童子將代足的青驢牽過,回身對辛小娥道:"就送到這裏吧,回去照顧令尊要緊."辛小娥道:"我爹爹這個病當真難以痊愈嗎?"劉弢歎道:"令尊這個病……"說到這裏,終覺難以啟齒,遂搖了搖頭,便欲動身.辛小娥雖稱不上心思靈動,卻也瞧得出劉弢似有難言之隱,忙喚道:"劉伯伯請且留步."劉弢回過身來,辛小娥問道:"劉伯伯,剛才您和我父親談話,我也聽到了三五成.您說我父親若依方服藥,半年後便可痊愈,這是真的麼?"劉弢瞧著辛小娥滿心急切的摸樣,歎了一聲,默然不語.隔了半晌,方緩緩道:"令尊這個病乃是心疾,投以藥石,隻能延緩其發作,終治不得根本.隻有……隻有不動意氣,才是養生之道."辛小娥聞言大驚,垂淚道:"那家父的病豈不是無法治愈了麼?"劉弢見狀亦為之惻然,忙搖手道:"那倒不是,劉某有一計,可保稼軒公無恙."辛小娥擦了擦眼角淚水,抬眼望著劉弢.劉弢放低了聲音,道:"日後宋軍戰況,勝則告知令尊,敗則萬不可讓令尊得知,朝中大事亦然.一句話,隻報喜,不報憂.令尊沒了國事煩心,時日一久,自當痊愈."辛小娥麵上淚痕未幹,聞言不覺又破涕為笑.

劉弢瞧著辛小娥帶雨梨花一般的麵龐,胸中忽感一陣愧疚,覺得欺騙這麼一個天真無邪的姑娘著實不該,可若據實相告,卻又怕辛小娥萬難承受,兀立許久,仍是悄然一聲輕歎.轉身正欲跨上驢背,忽然聽得竹林中有人長聲笑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大丈夫死則死耳,隱瞞何為?"話音剛落,一聲清咳,辛棄疾扶著拐杖,顫巍巍地出現在林邊,清臒的麵上隱隱浮出了一絲剛毅之氣.仿佛他不再是一個重病纏身的老人,而又成了當年那位輕騎犯敵,視五萬金賊如草芥的英雄豪傑.

劉弢望著辛棄疾,胸中大感酸痛,拱了拱手,勉強笑道:"稼軒公將生死置之度外,真乃大丈夫本色,劉某自歎弗如."辛棄疾扶杖上前,執了劉弢雙手,笑道:"臨別無以為贈,辛某當賦詞一首,送先生遠行."頓了一頓,長聲吟道:"唱徹陽關淚未幹,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送水無窮路,帶雨雲埋一半山;古今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劉弢胸中感慨萬千,長躬到地為謝,直起身來,目中已帶了淚光.

兩人拱手作別,劉弢跨上驢背,逶迤奔北而去,數番引頸回望,卻見辛棄疾仍扶杖立於竹林之外,麵上豪氣依舊,隻是身形中已帶了種說不出的疲憊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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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再遇不告而別,出得城郭,勉強壓下胸中淒涼,向淮南急趕.到了籲胎,金軍果然不曾來犯,隻是回營後郭倪的一番訓斥卻是少不得的.畢再遇擅離職守,犯下大錯,但逼死吳曦,平定了川中亂局,立下的功勞遠遠要大於過失.再加上他畢竟是韓佗胄的人,一旁又有陳孝慶代為說情,郭倪也不好拿他怎樣,訓斥了一頓便即了事.

兩人退出郭倪大帳,陳孝慶眉花眼笑地道:"畢兄弟,真有你的!沒想到你這麼快便平定了川中之亂,害的我白白擔心了這麼多天.嗬嗬,這次你的功勞可大啦,日後韓丞相少不得再有嘉獎,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畢再遇麵上卻毫無喜色,搖頭歎道:"何喜之有?叛軍雖已歸附,但畢竟是我逼死了結義兄長.當年我三人立下誓言,誓約甘苦同當,生死與共.沒想到……大哥被二哥逼得自殺;二哥又被我逼得自盡而亡……"愈說胸中愈加難過,便收住了口默然而立.陳孝慶連忙勸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吳曦那廝謀叛在先,逼死結義兄長於後,乃不忠不義之輩,跟這種人還講什麼兄弟情分?雖然是你逼得他自殺,但也是為了替你楊大哥報仇.你做的很對,又何需自責?"畢再遇想起吳曦的滿腔雄心,胸中酸澀,但這番話如何能在陳孝慶麵前說出口?隻有惻然不語.陳孝慶看他意氣消沉,知他心中難過,但一時也無可勸慰,隻得道:"罷了罷了,咱們不談這個,今日你遠道而回,為兄做東,替兄弟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