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北伐戰敗,吳曦降金,金軍分九路南下侵宋,各地的告急文書如雪片一般飛往京師,大宋朝野皆震.史彌遠和楊次山等主和官員趁勢大肆活動,紛紛上書,抨擊韓佗胄不該輕率發兵,以至造成了今日這般惡果.宋寧宗亦大為惶恐,不知所措.韓佗胄迫於無奈,隻得下令免去了蘇師旦﹑鄧友龍二人的職務,改任丘崈主持軍事.
丘崈起初便不讚成北伐,上任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密令各地守將不得主動與金人交兵.之後又秘密派遣心腹渡過淮水,向金軍求和,金人卻遲遲未答.金相完顏襄本想乘吳曦反叛,宋軍東西兩線無力兼顧之機一舉滅掉宋國,但吳曦稱王後不久便被畢再遇及李貴等人撲滅,全川複又落入了大宋手中,完顏襄的雄心大誌亦成了一場泡影.沒了西線吳曦的川軍,金軍便不敢再全力南下,每日裏隻是派出小股騎兵騷擾宋境,大規模的戰事卻再未發生.
江淮一線,金將仆散揆偷渡淮水,攻下了楚州,但因兵力不繼,隻有縮在楚州城內不出.宋帥郭倪的大軍屯於籲胎,完顏綱雖已渡過淮水,卻也不敢過分逼近,雙方一時僵持不決;京湖一線,光化﹑棗陽兩軍俱沒,但襄陽城由趙方率軍堅守,屹立不下,金兵陳於城北,不得過江;西川吳曦死後,李好義等率兵反/攻,複奪回了大散關,但安丙不敢再戰,反令李貴及李好義退兵,大散關旋又落入了金人之手.宋軍無北上之力,金軍亦無南下之能,至此戰局便陷入了膠著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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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章宗及完顏襄深知此時金國已無力滅掉大宋,這場仗一日一日地這般耗將下去,勢必國疲民敝,但就此罷戰,卻又於心不甘.完顏襄苦思數日,心生一計,遂派密使傳令於各地將領,命就地修建堡壘,做出一副持久作戰的模樣,以迷惑宋軍.另外又派遣數支輕騎來往與各軍之間,對外則宣稱是往前線增派軍馬.
丘崈派出的密使求和不果,金軍的動向卻都一一瞧在眼裏,急忙派隨從返宋稟報丘崈.丘崈得迅大驚,誤以為金軍行將增兵再戰.一邊令各軍嚴加戒備,一邊上書朝廷,報知宋寧宗.宋寧宗得報駭然,忙召集百官問計.思及金軍鐵騎滾滾南下的情景,文武百官人人惶恐,竟然眾口一詞,請宋寧宗遣使赴金求和.韓佗胄本想藉北伐取勝來提高自家聲望,但各地軍馬連吃敗仗,也無顏堅持再戰,隻好同意求和.於是,宋寧宗當日便頒下詔書,派張俊之曾孫張鎡入金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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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佗胄散朝回府,在交椅上呆呆地坐了,悶悶不樂.一戰落敗,本來車水馬龍,賓客來往不絕的丞相府登時便冷清了許多.朝中官員大都是趨炎附勢之徒,見北伐失利,日後言官上書,皇上一旦追責根由,韓佗胄必然首當其衝.即使皇上念在韓皇後一片舊情的份上不予深究,不罷免他的丞相職務,他韓佗胄也萬難再像先前那般大權獨攬.沒了追隨韓佗胄的理由,韓相府遂日漸冷落.與之相反,楊後之兄楊次山的宅第卻是一改夕顏,每日裏賓客盈門,絡繹不絕.世事炎涼,韓佗胄也無可奈何,唯有抱膝長歎罷了.
念及戰局,韓佗胄兀自恨恨不已,心下暗暗責怪蘇師旦,"一個白麵書生,好端端地請什麼戰呢?現下倒好!諸路皆敗,卻教我如何收拾?早知今日,當日何不啟用辛棄疾?"如此自怨自艾了一番,卻又想道:"畢再遇這年輕人倒是個可造之材,以區區八千軍馬便擊敗了號稱女真第一的完顏綱的三萬大軍,實屬難能!況且安丙信中說:此番吳曦敗亡,畢再遇也立有莫大功勞.雖說他犯下了擅離職守之過,但除去了吳曦,畢竟功大於過,將來須得好好重賞他才是.隻可惜他年紀太小,難以服眾,不足以擔當統帥之職."胡思亂想了一陣,轉念又想道:"此番金人來勢洶洶,不知有無許和之意?倘若金人不依不饒,勢欲滅我大宋而後快,說不得,也隻有啟用辛棄疾,方可與之抗衡.可氣的是:這辛棄疾竟然辭了官職,說什麼‘回鄉養病‘,這不是明擺著對我不滿麼?唉!可惜劉弢這廝也無故棄我而去,不然倒可和他商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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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和劉弢自然不知臨安城中韓丞相正在念叨自家,此刻,二人正在臨安千裏之外的瓢泉之旁垂膝而談.
辛棄疾為將不得,胸中鬱氣難解,傷勢亦反複不已,時有嘔血.到得隆興任上不久,病勢愈加沉重,竟已不能理事.沉屙難愈,大誌難酬,心灰意冷之下,索性便辭去了官職,回鄉養病.雖然身處江湖,但國家大事辛棄疾仍然念念不忘,初時畢再遇連下數城,也著實令他歡喜讚歎了一番.但之後數路兵敗,吳曦叛國,卻又叫辛棄疾大為震驚.抱膝長歎之餘,亦隻有借得杯中美酒,以澆胸中塊壘.傷病之人,最動不得意氣.辛棄疾日思夜想的便是北伐大業,前線的每一場戰事都深植胸中,聞勝則喜,聞敗則憂.到得後來,宋軍放棄泗州,退過淮水,金兵卻渡淮而來,襲取了楚州,辛棄疾聞之更是驚怒交織,憤恨不已.如此一來,病勢便萬難痊愈.雖經名醫多方診治,仍然是一日不如一日,不扶拐杖,已然無法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