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再遇呆呆地聽著,一語不發,一顆心也空蕩蕩地沒個著落處."我楊震仲,吳曦,畢再遇三人意氣相投,今日結為異姓兄弟.自今以後,禍福共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如違此誓者,人神共棄!"當年所立下的誓言猶在耳中,而楊震仲已撒手人寰,吳曦更加成了大金的蜀王.恍惚中,吳曦一臉憂鬱的身影似乎立在了麵前,來往徘徊,欲言又止,最終隨著一聲輕歎,散成了一股青煙;接著,披頭散發的楊震仲漸漸浮現,帶著滿臉血汙,嘶聲對畢再遇道:"三弟,二弟他投靠了金狗,已經不再是咱們的兄弟了,你一定要替我報仇,一定要替我報仇啊!"畢再遇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楊震仲的身形複消失不見,麵前換成了陳孝慶充滿關切的臉.
陳孝慶雙手扳住畢再遇的肩膀,道:"你沒事罷?我看你像是有些神不守舍似的."畢再遇搖了搖頭,道:"我沒事."站起身來,在帳中踱了幾步,忽咬了咬牙,轉頭對陳孝慶道:"陳大人,卑職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大人答允."陳孝慶擺手道:"畢兄弟有話盡管直說便是."畢再遇轉頭望著帳外夜色,良久方道:"我想到川中去走一趟.許俊,陳世雄及手下眾多兄弟想暫請大人您統領."陳孝慶大為錯愕,道:"你去川中做什麼?"畢再遇沉聲道:"我要去看看,如吳曦當真投靠了金賊,我就親手殺了他,以祭楊大哥的在天之靈!"陳孝慶發了一會愣,走到畢再遇身邊,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道:"畢兄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楊大人已經辭世,你這麼做委實於事無補.況且,現在西川已經成了金人的地界,你單身前往,說不定反會有性命之憂."頓了一頓,又道:"現下江淮戰局未定,你身為統軍大將,怎可擅離?還是靜下心來,以後慢慢再做計較."畢再遇搖頭道:"不然,川中諸將未必便會真心歸附金人,也未必沒有心係大宋的忠義之士.吳曦降金,大宋全境皆震,大變驟來,人心不穩,正可乘此人心未定之際平定亂局.如拖延日久,待金賊紮下了根基,便會成為大宋的心腹大患!是以無論為公還是為私,我都要走這一趟."陳孝慶聽畢再遇說的有理,心下不免猶豫,思忖良久,方道:"但江淮一線尚在與金軍對峙,你如果擅離職守,恐有丟官免職之危啊!"畢再遇道:"金人如果傾力南下,北方蒙古人勢將乘虛而入.依卑職之見,金人必不敢深入,隻要將我軍趕過淮水,即會收兵不進.西線吳曦如不發兵,金賊決計不會再來大舉進攻,我軍隻需嚴加戒備即可.至於郭殿帥麵前,還望大人代為解說."陳孝慶踱來踱去,始終拿不定主意.沉吟良久,終於道:"好吧,郭殿帥麵前,我一力承擔就是."畢再遇心下感激,雙手抱拳,長躬到地,道:"謝大人成全!"陳孝慶忙伸手扶住,道:"畢兄弟,此行危機四伏,你最好還是再考慮一下!"畢再遇慨然道:"陳大人,我意已決,明日一早我便動身."陳孝慶長歎一聲,道:"好罷,我把我的坐騎給你,希望你能早去早回."
次日一早,畢再遇帶足了幹糧,換過便裝,騎了陳孝慶的坐騎,孤身一人開營西去.陳世雄,許俊,陳孝慶三人遙望畢再遇背影,胸中酸熱,俱歎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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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曦既已受封為蜀王,完顏襄便派遣吳端再次入川,索要大散關及興元府兩地.吳曦傳令兩地守軍撤防,大散關守將姚淮源早已撤至興州,隻餘下兩千老弱殘兵守城.撤軍令到時,兩千守軍一哄而散,金軍兵不血刃便占領了大散關;但興元府副都統製毌丘思卻拒不撤軍,親手斬了信使,又令諸軍嚴守城池,堅守不退,金軍不得入.金將蒲察貞大發軍馬,將興元府重重圍困,毌丘思孤軍難抵,興元府終被金軍攻破.毌丘思拚死抗敵,手格數十人,終以身殉國.
金人得了大散關及興元兩地,再遣吳端入川,催促吳曦發兵助金伐宋.吳曦會合川中諸將商議,許多將領都棄官而走,拒不臣服於金.隻有董鎮,吳見,姚淮源,李珪等人尚死心塌地的追隨吳曦.吳曦見人心不齊,心中恐懼,便推說川中形勢不穩,拒不發兵,隻派手下親信嚴守關隘,以防宋軍反撲.然川兵大都心係大宋,士卒逃走嘩變之事常有發生,甚至常有將官親率手下兵卒奔往宋境者.半月之間,蜀中七萬大軍便散去了兩三萬許,諸將亦約束不得.吳曦聞之,更加恐惶,一麵派人於各地張榜安民,一麵卻又派人四處搜刮壯丁,以補充軍數.如此一來,川中百姓人人自危,多有舉家逃往境外者.軍民群情洶湧,局勢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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