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夫人是這部小說中不多的女性之一,著墨不多,但巾幗女將軍的英姿,殺伐果斷,還是可以從閨閣中的刀光劍影中,略見一二。
這大概是孫權始料不及的。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你把妹妹嫁給了劉備,他們就成了一家人了。感情這東西,一旦介入政治紛爭之中,就有一方要壞事的。
建安十五年春正月元旦,吳侯大會文武於堂上。玄德與孫夫人入拜國太。孫夫人曰:“夫主想父母宗祖墳墓,俱在涿郡,晝夜傷感不已。今日欲往江邊,望北遙祭,須告母親得知。”國太曰:“此孝道也,豈有不從。汝雖不識舅姑,可同汝夫前去祭拜,亦見為婦之禮。”孫夫人同玄德拜謝而出,此時隻瞞著孫權。夫人乘車,止帶隨身一應細軟,玄德上馬,引數騎跟隨出城,與趙雲相會。五百軍士前遮後擁,離了南徐,趲程而行。當日孫權大醉,左右近侍扶入後堂,文武皆散。比及眾官探得玄德夫人逃遁之時,天色已晚,要報孫權,權醉不醒。及至睡覺,已是五更。
三國魏晉,酒風甚盛,孫權也是一個貪杯的人物,酒醉水淋群臣,就是他的“傑作”。
次日,孫權聞知走了玄德,急喚文武商議。張昭曰:“今日走了此人,早晚必生禍亂,可急追之。”孫權令陳武、潘璋選五百精兵,無分晝夜,務要趕上拿回。二將領命去了。孫權深恨玄德,將案上玉硯摔為粉碎。程普曰:“主公空有衝天之怒,某料陳武、潘璋必擒此人不得。”權曰:“焉敢違我令?”普曰:“郡主自幼好觀武事,嚴毅剛正,諸將皆懼。既然肯順劉備,必同心而去。所追之將,若見郡主,豈敢下手?”權大怒,掣所佩之劍,喚蔣欽、周泰聽令,曰:“汝二人將這口劍去,取吾妹並劉備頭來,違令者立斬!”蔣欽、周泰領命,隨後引一千軍趕來。
看來宿酒未醒,還在耍酒瘋,劉備的頭,你妹妹的頭,豈是你能取的嘛?
卻說玄德加鞭縱轡,趲程而行,當夜於路暫歇兩個更次,慌忙起身。看看來到柴桑界首,望見後麵塵頭大起,人報追兵至矣。玄德慌問趙雲曰:“追兵既至,如之奈何?”趙雲曰:“主公先行,某願當後。”轉過前麵山腳,一彪軍馬攔住去路,當先兩員大將厲聲高叫曰:“劉備早早下馬受縛,吾奉周都督將令,守候多時。”原來周瑜恐玄德走透,先使徐盛、丁奉引三千軍馬,於衝要之處紮營等候。時常令人登高遙望,料得玄德若投旱路,必經此道而過。當日,徐盛、丁奉瞭望得玄德一行人到,各綽兵器,截住去路。玄德驚慌,勒回馬問趙雲曰:“前有攔截之兵,後有追趕之兵,前後無路,如之奈何?”雲曰:“主公休慌,軍師有三條妙計,多在錦囊之中。已拆了兩個,並皆應驗,今尚有第三個在此,分付遇危難之時,方可拆看。今日危急,當拆觀之。”便將錦囊拆開,獻與玄德。
他作了兩手準備,一是羈縻,一是防著劉備出走。但周瑜隻知道政治利害,沒估計到女人的感情因素。愛情這東西,有時候是會壓倒政治的,慢說劉備還有激起孫夫人一腔義憤的說辭呢?
玄德看了,急來車前,泣告孫夫人曰:“備有心腹之言,至此盡當實訴。”夫人曰:“丈夫有何言語,實對我說。”玄德曰:“昔日吳侯與周瑜同謀,將夫人招嫁劉備,實非為夫人計,乃欲幽囚劉備而奪荊州耳。奪了荊州,必將殺備,是以夫人為香餌而釣備也。備不懼萬死而來,蓋知夫人有男子之胸襟,必能憐備。昨聞吳侯將欲加害,故托荊州有難,以圖歸計。幸得夫人不棄,同至於此。今吳侯又令人在後追趕,周瑜又使人於前截住,非夫人莫解此禍。如夫人不允,備請死於車前,以報夫人之德。”夫人怒曰:“吾兄既不以我為親骨肉,我有何麵目重相見乎?今日之危,我當自解。”於是叱從人推車直出,卷起車簾,親喝徐盛、丁奉曰:“你二人欲造反耶?”徐、丁二將慌忙下馬,棄了軍器,聲喏於車前曰:“安敢造反!為奉周都督將令,屯兵在此,專候劉備。”孫夫人大怒曰:“周瑜逆賊,我東吳不曾虧負你,玄德乃大漢皇叔,是我丈夫,我已對母親、哥哥說知回荊州去。今你兩個於山腳去處,引著軍馬,攔截道路,意欲劫掠我夫妻財物耶?”徐盛、丁奉喏喏連聲,口稱:“不敢!請夫人息怒,這不幹我等之事,乃是周都督的將令。”孫夫人叱曰:“你隻怕周瑜,獨不怕我。周瑜殺得你,我豈殺不得周瑜?”把周瑜大罵一場,喝令推車前進。徐盛、丁奉自思:“我等是下人,安敢與夫人違拗?”又見趙雲十分怒氣,隻得把軍喝住,放條大路教過去。
這麼一位尚武的巾幗公主,談吐竟是市井婦人口吻,作家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