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伽藍殿暗卜行藏(1 / 2)

且說太祖陷在湖中,諸般的鬼怪,也有來攙腳的,也有來扶手的,也有將肩幫襯著太祖的,也有在水底下將背脊肩著太祖的,也有在岸上替太祖砍柴的,也有在路上替太祖挑擔的。不多時,已送到寺邊門首,說:“我們自去,皇帝請進內方便。”那時覺有三更左右,太祖進內就睡,不題。

卻說這些和尚說:“向來曇雲師父在時,隻說他後來發跡,不意今朝至此不回,多分淹沒湖中了。”“說說笑笑,各自歸房,次日天明,當家長老叫行者起早燒湯做飯,那行者驀來驀去都是柴堆塞的,那裏尋個進廚房的路頭,口中不說,心中想道:昨日臨睡時空空一個灶房,這柴那得許多,便是朱行者一個去湖中樵打,怎麼便有這山堆海積的柴草。”隻得叫動大眾:挑的挑,抬的抬,出潔了半日,方才清得條走路。太祖起來,自家也看得呆了。心中想道:“若是如此看來,莫不是我果有天子之分?但今日沒有一個可與計議的,我不如走到伽藍殿中,問個終生的凶吉,料想神明也有分曉。”將身竟到伽藍殿來,卻有珓經①在側,太祖一一訴出心事,問說:“如我雲遊在外,另有好處,別創個庵院,不受這些醃臢閑氣,可還我三個陰珓;如我不戴禪冠,另作主意,將就做得個財主,可還我三個陽珓;如我趁此天下擾亂,去投奔他人,受得一官半職,可還我三個聖珓。”將珓望空擲下,那珓不仰不複,三次都立著在地。太祖便打動做皇帝的念頭,暗暗向神訴說:“今我三樣禱告,神明一件也不依,莫不是許我做皇帝麼?如我果有此分,神明可再還我三個立珓。”望空再擲,隻見又是三個立珓。太祖又禱告說:“這福份非同小可,且無一人幫扶,赤手空拳,如何圖得大事?倘或做到不伶不俐,倒不如做一個愚夫愚婦。再告神明,以示萬全。如或果成大事,當再是三個立珓。”那知擲去,又是三個立珓。太祖便深深拜謝,許說:“我若此去,一如神鑒,我當重新廟字,再整金身。”拜告未已,隻見這些和尚走來埋怨說:“你把這些柴亂堆亂塞,到要我們替你清楚,你獨自在此耍子。”太祖也隻做不聽得,竟到房中,收拾了隨身衣服,出了寺門,別了鄰舍汪媽媽,竟投盱眙縣,尋姊夫李禎。

路上不止一日,來到眙,見了他姊姊,姊姊說道:“此處屢經旱荒·家業艱難,那裏留得你住,你不若竟往滁州去投母舅郭光卿,尋個生計,庶是久長。”太祖應諾。姊姊因安排些酒果相待,不意外邊走進一個孩兒來:

燕額虎鬥,娥眉鳳眼,豐秀爽。麵如塗粉,口若凝來,骨格清瑩。耳若垂珠,鼻如懸柱。光朗朗一個聲音,恍惚鶴鳴天表:端溶溶全身休度,儼然鳳舞高崗。不長了短,竟是觀音麵前的善財;半瘦半肥,真是張仙抑來的龍種。

太祖便問:“此是淮家的小官?”姊姊說道:“此便是外甥李文忠。”便叫文忠:“你可拜了舅舅。”太祖十分歡喜,問他年紀。說道:“今年十歲。”

席中談笑,甚是相投。當晚酒散。次日,太祖取路,上了滁州,見了娘舅郭光卿·敘起寒溫。太祖將父母、兄弟的苦楚,訴說一遍。郭光卿說:“你既來此,正好相伴我兒子讀書。”次日,竟進館中。太祖性甚聰慧,郭氏五子,因遂惡之,假以別事哄至空房,以絕太祖飯食。郭氏因有育女馬氏,私將麵餅飼之。一日,忽被郭氏窺破,遂納杯中,馬氏胸前因有餅烙腐痕,此事不①珓(jiào,音叫)經——一種占卜用的書。珓,占卜吉凶的器具,用玉、蚌殼或竹片製成,兩片可分合,擲於地,視其俯仰,以定吉凶。俯為陽珓,仰為陰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