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班一驚,自己如此防範緊然,還是讓墨翟給繞進去了。墨翟說道:“想必公輸先生也不想給天下人留下罵名吧?”公輸班說道:“先生的道理班明白……”話還未說完,墨翟說道:“既然明白,公輸先生何不停止攻宋,以救楚國呢?”公輸班自知理虧,卻不願攬下這個責任,乃說道:“不可以,楚王已經下令了。”墨翟說道:“那您引墨翟見楚王吧。”公輸班無奈,隻得點頭應允。

公輸班引墨翟見楚王。楚惠王看了看公輸班的神色,已經知曉了幾分,當下便傲著性子,心想任你墨翟如何遊說,寡人一句也不聽、不理。

墨翟似乎看透了楚惠王的心思,當下說道:“墨翟途經齊國時,看到了一件怪事,今日見到明睿的大王,想請大王指點一二?”楚惠王見墨翟並沒有提宋國之事,心裏戒備放鬆了不少,當下欣然說道:“你說吧。”

墨翟說道:“齊國有這樣一個人,他看到鄰人有破車子,便拋棄了自己華麗的車子,去偷破車子;看見鄰人有粗布衣服,就拋掉自己的錦繡衣裳,去偷粗布衣服;看見鄰人有糟糠,便拋掉自己的白米肥肉,去偷糟糠。墨翟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人呢?”

楚惠王聽後,大笑道:“世上還有這樣的蠢人,寡人真是聞所未聞。寡人覺得此人一定患有偷竊病!”

墨翟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楚國的土地方圓五千裏,宋國的土地方圓隻有五百裏。這就好像華麗的車子和破舊的車子。楚國有雲夢澤,那裏滿是犀兕、麋鹿之類,長江、漢水裏的魚、鱉、黿、鼉多得天下無比,宋國真像人們說的那樣,是個連野雞、兔子、鯉魚都沒有的地方。這就好像白米肥肉和糟糠。楚國有鬆、梓、楩、楠、樟這些大樹,宋國卻盡是殘木凋零的小樹。這就好像錦繡衣裳和粗布衣服。我認為大王攻打宋國,正和這個害偷竊病的人一樣。”

公輸班喝道:“墨翟,你這是在詆毀大王,該當死罪。”楚惠王揮手說道:“不怪,先生說得很有道理,隻是說漏了一點,寡人是要全部,華麗的車子和破舊的車子、白米肥肉和糟糠、錦繡衣裳和粗布衣服。”

墨翟拜道:“大王覺得您都能得到嗎?”楚惠王滿滿自信的說道:“那是自然,公輸先生已經為寡人造好了雲梯,宋國唾手可得。”墨翟恭謹拜道:“墨翟倒很想試試公輸先生的破宋之計。”

公輸班自詡自己的策略攻無不克,遂相應允。楚惠王說道:“來人,將地形圖取來。”墨翟說道:“大王,不必那麼費力。”說著解下衣帶圍成一圈當作城,用竹片當器械。

兩人俯在地上,一個攻城,一個守城。不過,公輸班一次又一次地設下攻城的方法,墨翟便一次又一次地擋住了他。幾個時辰過去了,公輸班的攻城器械都用盡了,卻始終還破不了宋城,然而,墨翟的守城辦法還綽綽有餘。

楚惠王看到這一幕,比公輸班還要驚詫,神情有些沮喪。墨翟拜道:“楚國攻宋,必然招惹其他諸侯國的趁火打劫,豈是楚國之福?”楚惠王忙說道:“寡人已經遣使者去齊、魏兩國……”說到這兒,忽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掩口。墨翟說道:“大王想邀齊、魏出兵,瓜分宋土吧?墨翟早已遣門人去了兩國,陳說了楚國的實質謀劃,相信兩國並不會出兵相助楚國。”

楚惠王一下子癱軟在席上,公輸班瞧著墨翟,讚歎道:“好一張伶牙俐齒,不過,班還有一計,可以對付你。但是不會說出來。”墨子笑了笑,說道:“墨翟知道你要怎麼對付,墨翟也不說出來。”

楚惠王有些懵了,不知道二人打的什麼啞謎,即問道:“你們都說的是什麼?”墨翟的弟子管黔熬說道:“回大王,公輸先生的計謀就是殺害老師。”公輸班笑了笑,說道:“既然這樣,班也不隱瞞了。先生的智慧,班不能及也,可是隻要先生死了,那取宋國就易如反掌了。”墨翟並不畏懼,而是笑道:“你以為殺了墨翟,就能取宋國了嗎?墨翟有弟子禽滑哩等三百人扼守宋國,他們都習得我的守城之法,縱使你殺了我,也不能取得宋國!”

這時,楚惠王擺了擺手,長歎了一口氣,說道:“罷了,罷了,寡人不打宋國了。”墨翟聞言,再三拜謝,公輸班卻吹長了胡須,憤憤的出了大殿。

楚惠王愛惜墨翟的才能,想將墨翟留在楚國,卻被墨翟婉言謝絕了。數日後,墨翟離開了楚國,在楚國邊緣的一處村落停了下來,村中人聞聽墨翟巧言化解一場戰爭,免去了楚國的戰亂,都紛紛趕來拜望。墨翟見楚人雖處南蠻,卻並非不安分守己,隻是知禮教束尚缺。於是,墨翟令弟子胥伱留在此地,以教化百姓。墨翟並為此地取名黎,意寓富庶祥和。

墨翟死後,大弟子禽滑哩任巨子,並繼承了老師的“兼愛非攻”之理,傳承了墨家思想和信念。後來,墨家經過幾次動蕩,唯獨當年胥伱所在的黎傳承了下來,後人就此原址上建造城池,改稱為黎墨城,成為了墨家後來的思想、傳承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