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9歲下田幹活,40多年了,從來不曾停下過手腳,現在進了城,隻十天半月便覺渾身難受,家裏能做的事就是拖地,不停地拖,那拖把在地上拖來拖去,水生的眼前常常出現金黃的穀子,握在手中的仿佛是曬穀的耙而不是拖把。
楊小白的母親卻很快適應了城裏生活,每當吃了晚飯,便跟著一群老太太到柳葉公園裏跳健身舞,沒多久還置辦了統一的衣服,水生說,還真看不出,穿了衣服就和城裏人一樣,比鄉下女人洋氣多了。
水生便越覺得城裏不是他待的地方,有一天順著街道閑逛,突然發現一道圍牆圍了很大一塊地,他從圍牆缺口望進去,長的都是荒草。他跑回家把這一重大發現告訴了老婆,叫她快點買鋤頭等農具來,他要開幾壟荒地種菜。老婆見水生進城後臉色差了許多,知道是他閑下來生的病,聽說有這麼好的事,心裏也高興,便很快幫水生買來了農具和蔬菜種子。水生,這下我們和女兒家都不需要買菜吃了,自己種的菜放心,城裏吃的什麼放心菜,不是自己種的,誰知放心不放心?
就這樣,每天早飯後,隻要天氣好,水生便扛著鋤呀鏟呀到那圍牆裏去了,誰也沒有注意這座圍牆內的一切,城裏的人從圍牆邊來來去去,也許有人剛好看到一個農民模樣的人從那圍牆裏鑽進鑽出,但有誰能想到這是水生正在幹一件他一生中最為得意的事呢?城裏人真蠢,這麼好的土地不讓它長東西!水生每當在地頭歇息抽煙的時候,他望望四周高樓裏的城裏人,總是產生這樣的想法。這很容易讓他回到過去,他從淡淡的煙霧裏,看到了老家肥得流油的土地,開春之後,田野裏犁耙水響,到了夏天便黃金一片了。每當想到這裏,水生就憤憤地把煙頭往鞋幫上一摁,又操起了鋤頭。
一季蔬菜很快就能吃了,水生的老婆自然少不了誇他,吃不完的新鮮菜,她還送點給那些教她跳健身舞的老太太,都說水生家種的菜味道好,水生便更加有了成就感。
有一天,水生正在菜地裏平整土地,一個油光閃亮的人帶著一個五大三粗的人不聲不響地來到他麵前,水生一抬頭,見兩人戴著墨鏡,一點笑容也沒有,心裏就有些發慌,他想問找誰,嘴角動了動終究沒說出來。
老家夥,你好大的膽,老子的地你也敢種?
是你的地?唉,我一直以為沒有主,就種點菜,又沒有賣……
老子不管你賣不賣,老子這塊地以後是修房子的,你種了菜,土便鬆軟了,以後建房子就地基不穩,你負得了責?限你明天就把這菜地又恢複成平地,不然擰掉你腦殼!
水生不甘心,他麻著膽子問,請問你們這塊地什麼時候修房子呀。
什麼時候修房子關你屁事?
我是這樣想的,種菜是肯定不會影響房子的基礎的,城裏房子地樁打得深我是知道的,我是覺得這地荒得可惜,要不你們幹脆租給我種菜?
嗬,你個鄉巴佬還蠻有經濟頭腦喲,你能給多少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