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白走近這幢小樓時，心莫名地慌了起來。她停下腳步，手撫胸口，四下望望，暗自罵自己真是不爭氣，這有什麼慌的呢，不就是護理牛總麼，凡是患病的就是弱者，有什麼可怕的？
這是醫院角落裏的一棟三層俄式紅牆小樓，據說是20世紀50年代蘇聯專家住過的。在占地千多畝的醫院裏，它掩映在樹林中，平時一點也不引人注目。現在改裝成了特護病房，隻有身份特殊的患者才有資格住進去。
走進大門，楊小白便聞到了一種特殊的氣味，是這種老式樓房與現代建築不同的氣味，帶著木香和桐油氣味。不見水泥，全是木地板，楊小白雖然穿著軟底鞋，仍然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
來之前，楊小白問過護士長，牛總患的什麼病。護士長說，也沒什麼大病，主要是療養，你配合他療養就是。
配合療養？這話讓楊小白犯了糊塗，琢磨半天也沒弄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既然是工作任務，既來之則安之吧。
20歲的楊小白此時完全是出於好奇地走近了一個患者，一個將影響她命運的男人。
301號，楊小白來到了牛總的病房前，門虛掩著，正欲推門進去，她想起了護士長再三叮囑的話，在牛總麵前要講禮儀，於是便彎曲她右手的中指，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室內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很渾厚。
進去後楊小白才發現，這是套間，外間是會客室，布置得很典雅。牛總在裏間，隻見他穿著藍條紋病人服，正躺在床上看書。這裏間更像是私人家的臥室，家具一應俱全，床頭還裝有電話，牛總的兩部手機放在電話邊。
您好，我是護士小楊，很高興為您服務。楊小白將雙手優雅地交叉在前麵，還略微欠了欠身子，臉上一定是泛紅的微笑。
楊小白一直走到裏間的門裏時，牛總都在看書，這時，楊小白看到牛總帶著吃驚的神情抬起了頭。這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孔，很濃的眉，有點像演員劉威。
後來牛總牛生根對楊小白這樣說，當時，你的聲音就像從天外來的仙音一樣，真的在我日常聽慣了的聲音中別具韻味，具有攝我心魄的力量！
牛生根就這樣與楊小白對視了，而楊小白的目光就像受驚的兔子，她垂下眼瞼，但仍感覺得到牛總的目光在她身上放肆地遊蕩。
小楊，多大啦？
牛總終於打破了房間裏難堪的沉靜，聽得出，他的聲音盡量地柔和了又柔和。
20.
哎呀，好年輕嘛。你熱愛這項工作嗎？
牛生根後來回憶說，他當時這句話問出口就後悔了，太程式化了。
聽牛總這麼一問，楊小白心想，不熱愛又能怎樣呢，一個鄉下妹讀個衛校能在這一流的醫院工作就不錯了，雖然一個月的收入還不如外科大夫一台手術的紅包多，但也該知足吧。於是她輕咬嘴唇，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