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氏呆若木雞。他心裏恨恨地說：“我不怕你孫中山，也不怕你民國政府。我們有袁世凱！等著吧，我要讓你的政府垮台！”
但是，轉而一想孫中山的最後幾句話，他又泄氣了。孫中山的話振聾發聵：“列強可以支持袁世凱，扶植任何他們認為得力的走狗，但是中國人民正在日益沉醒，他們肯定既不買軍閥的賬，也不買列強的賬！”
想到這裏，約翰承才真正不寒而栗，如同站在火山口上，喪魂落魄地回使館去了。
三、出路何在從莫愁湖回來，孫中山心情更加沉重，他看到列強全都冷落他，十分熱心地支持袁世凱，他感到不平、憤懣，同時也感到孤立、憂鬱。他哪裏知道：袁世凱不僅一貫孝忠洋人，而且在山東義和團鬥爭如火如荼時，是他把所有洋人護送到安全地方，以致毫發無損。這樣好的走狗，列強怎能不愛呢？。他和王寵惠返回總統府，剛在大門前下了馬，一位秘書趕忙攔住了他，報告了一件事情：黃興正等著他，有要事相商。孫中山忙把坐騎交給衛士，匆匆趕往陸軍部。
到了陸軍部辦公室門口，一位副官從裏麵出來，見了孫中山，敬了個軍禮，後如釋重負地說：“孫大總統，總算把您盼來了，黃總長他……”
孫中山不待副官把話說完，便急忙大步跨進了辦公室。辦公室裏，黃興沒精打彩地坐在皮輪椅上，目光沉滯，麵色灰暗。胡漢民坐在對麵，滿臉愁容；汪精衛兩手叉在胸前，獨自踱步。三人見孫中山進來，隻默默地點了點頭，便算打了招呼。孫見他們三人表情一並異常，也不落座，就急迫地問道：“你們怎麼了？”
胡指了指黃座位前的白瓷痰盂，哀歎一聲，沒有說話。
孫走過去一看，痰盂裏泛著一片殷紅，他不由大驚：“克強，你……咯血了？”
黃仍未作聲，汪、胡點了點頭。
孫望著他們問道：“剛才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了嗎？”
胡把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扶了一下，歎了一口氣，說道：“如今還會有什麼能令人興奮的事？先生，你看看吧！隨手抓過一辦公桌上一大疊電報，遞給了孫，孫翻了幾張，全是前線催糧餉、索彈械的急如星火的電報，眉頭漸漸皺緊了。
“方才，唉……”，胡未語三歎，沉重地說：“方才，有個軍官從前線趕回來，向克強報告了幾起士兵嘩變，倒戈和搶劫店鋪的詳情，未了，他們表示，能拿到軍餉，他們馬上回部隊上前線，拿不到軍餉，他們就隻好辭職了。無論克強怎麼勸說，他們都不聽，最後把指揮刀往桌上一放，扭頭便走了。克強他氣得立時就……吐了血……“先生，據財政部報告，政府的金庫裏僅有100元現款了！”汪精衛說完，連連搖頭。
孫中山背著雙手，在室內踱著，心裏隱隱作痛，他苦苦地思考著：難道我的政府已到了內外交困的地步？北伐進軍難道已成了強弩之末？十幾年來前仆後繼的革命，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天下已得三分之二，難道還能功虧一簣麼？他堅決地搖了搖頭。他抬起頭來，發現胡、汪互相對視的眼色中，似乎流露出某種早已醞釀過的默契。他沉思了一陣，然後十分懇切地說道：
“現在我們的處境確實很困難。但是，再難，我們也得咬緊牙關堅持下去。清廷這座腐朽的大廈，我們同心合力推了十幾年，眼看就要推到了，再加把勁，它就會轟然倒地！我們再難再累，也不能泄氣。國庫空虛，餉械困難，不要緊的。我們已電催南洋海外僑胞盡快給我們籌款，想不久即可陸續籌到。”
汪也歎氣，搖頭：“遠水難解近渴呀，先生，這仗，一天也無法打下去了！”
孫中山見汪如此悲觀，心裏十分氣憤：“兆銘（汪的字），你行刺攝政王的膽量哪裏去了？你被捕入獄時視死如歸的精神哪兒去了？”汪的臉“唰”地紅到了耳根。胡耷拉著頭，不敢作聲。
隔了片刻，汪來了倔勁：“先生，此時此情，怎與當時相比呢？光憑膽量和精神能變出錢來嗎？”
孫中山一聽，更加氣憤地說：“當年在東京，成立中國同盟會的時候，有誰是用錢收買入會的……？當年，我們每個入會的人，都曾舉手宣誓，難道那誓詞，你們都忘記了！”
胡、汪默默不語，黃則滿臉痛苦，低頭沉思。孫中山在室內踱了幾步，見他們仍不吱聲，他猛地站住了，麵容露出剛毅的神色，慢慢地舉起手，莊嚴地重複著當年每個入會的會員都簽署的誓詞：
“當天發誓，同心協力，驅除韃虜，恢複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矢信矢忠，有始有卒，如或渝此，任眾處罰。”
孫中山的聲音不高，他那肅穆堅定的表情，舉起手臂莊嚴宣誓的身姿，宛如一尊高舉火炬的自由神。室內的空氣似乎快要凝固了。沉默，久久的沉默。他們聽到了孫中山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聲。
黃站起來，聲音激動得顫抖：“先生，毋須再說了。我們，都沒有背叛同盟會的誓詞，推翻清廷，建立民國，這是我們的目標！”他喘了一口氣，那臘黃的臉上，因激動一時變得蒼白起來，他走到牆壁前，取下自己那把指揮刀捧在手上，沉痛地說道：“先生對我信任，任命我為陸軍總長，授以我指揮北伐的重任。我嘔心瀝血，慘淡經營，不敢有絲毫怠慢，這期間，也打過一些勝仗。可是，眼下是既無軍餉，又缺彈械，前方數萬官兵，衣衫單薄，血肉之軀任憑風雪煎熬，長此下去，北伐之師，勢成遊勇！我每日心急如焚，麵對前方發來的催餉索械急電，看著我們空空如也的金庫，我曾幾次想揮刀切腹，以謝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