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廿二節 走向打靶場(3 / 3)

“武休”其實還是訓練,隻不過讓大夥兒趴久了的身子活動一下。偵察兵出身的九班長王維軍喜歡在這個時候給大家傳授“倒功”,各種前倒、後倒、前撲、淩空側踹……王維軍身材較胖,圓滾滾的,平時真是打死也看不出他竟然還有這套壓箱底的絕活兒,尤其是他那個淩厲無比的前撲動作,胖乎乎的身子一躍老高,空中一個瀟灑至極的展腹,如蒼鷹撲兔大鵬展翅,瞬間秒殺所有士兵的眼球。

練吧,流水作業,一個個的摔,一個個的撲,誰都甭想偷奸耍滑,敢摔的隻要動作到位豁出去了反而摔不疼,那些瞻前顧後猶猶豫豫四肢放不開的反而每次都得跌得七葷八素的。尤其是二班的王喜貴,每次摔“前倒”隻要胳膊剛一著地,肯定會呲牙咧嘴的脫口迸出一句:“哎喲我的媽呀!”

新兵們在休息時間的表現都被我們付排不動聲色的記在了心裏。後來他再喝多了借著酒勁兒給我們拉緊急集合時,就站在隊列前口沫橫飛的厲聲訓斥:“你們都是一幫什麼熊兵?正經玩意兒沒一樣能提溜起來的,一說歪的斜的那花樣兒比誰都多,什麼兩座青山一馬平川…….什麼找不到瞄準的方向,還……還趴在地上想起了對象?還有在訓練時候喊媽的,動不動就哎喲我的媽呀,你們這群兵簡直丟人都丟到老家去啦!”

我們一本正經的捱著排長的批評,肚子裏全都笑抽了筋。

一百米臥姿有依托射擊相對簡單,練了兩天瞄準就能實彈打靶了。上午先拿實彈體會一下,下午正式考核。

那天恰逢老天爺心情不爽,滿天烏雲密布,到了八點多鍾還飄起了細碎的雪花,小風刮得也挺給勁。新兵營本來向團首長們打了報告,問能不能延後一天再考核,今天這天氣肯定會影響戰士們正常發揮,結果團首長一句話就給擋回來了:“按計劃進行!成績第二,實戰第一,一切以實戰為標準出發,打起仗來敵人可不管你什麼天氣!”新兵營長心裏暗暗叫苦,心說你們你們當官的兩張嘴,怎麼說都有理,回頭這幫兵的射擊成績不理想,你們還不是得罵我沒抓好訓練?

雖然是牢騷滿腹,但官大一級壓死人,武肇興營長萬般無奈,還是隻能按原計劃安排打靶考核。實彈射擊開始之前,他特意召集所有班排長們開了個小會,傳達重點就是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一定要讓戰士們在射擊時格外注意天氣的影響,例如橫風斜風對射擊精度的影響、例如標靶會在風中移位……等等,這些都是能影響成績的重要因素。

這次去靶場我們沒有背槍,往常扛的那些槍都是專門的訓練用槍,磨損太快,老化嚴重,雖然也都在做著例行的保養,但說實話隻能保證打得響卻未必能打得準,軍械股這時已經在靶場上給我們準備好了十多把新槍,都是校驗好的射擊用槍,軍械股長說這些槍都是他親自校驗出來的,誤差為零,用這些槍再打不好他就甘願把腦袋擰下來給我們新兵營長當球踢。

槍的確是好槍,可是槍以外的種種不利因素實在太多了:射擊時不能戴手套,雖然已經是三月份了,但這裏仍然是零下二十幾度的嚴寒,每個兵五發子彈,基本上打到第三發的時候手指頭就已經被凍得失去了知覺;風太大,裹著地上的小沙粒一個勁兒往眼睛裏鑽,整張臉都被風沙打得生疼,還特別容易迷眼;一百米外的胸環靶也不甘寂寞的在風中輕輕搖曳,似乎在朝我們這些沒有軍銜的兵們挑釁。當時的我們還沒有學會如何判斷風力和修正風偏,全靠著班排長們在後麵不住聲的指導:“左強風,風力5級,向左修正1/8人體,瞄左8環!”

每次拉上去一個班,等五發子彈打完了之後再驗槍,然後換下一個班上去接著打,新兵營二十個班足足打了一上午,靶場上空彌漫的全都是硝煙味。最後根據報靶員的報告宣布成績,總體來說還是比較令人滿意的,尤其是新兵一連有個兵初次射擊就打了個46環,還是在如此惡劣的氣象條件下,樂得我們新兵營長合不攏嘴,而二連的班排長們全都咬著嘴唇狠狠的瞪著我們。當時我的成績並不理想,剛剛及格,後來我總結了一下原因,大概就是因為我沒有做到班長所說的“無意識擊發”,扳機扣到底的那一瞬間因為心理上的細微變化而導致瞄準基線發生了極小的偏差,從而使彈頭偏離了預定彈著點,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差之毫厘,謬之千裏”吧。

吃過午飯全連召開緊急動員會,總結上午實彈射擊的經驗教訓,付排說了,下午的射擊才是真正的考核,到時候他們這些班排長們就無法跟上午體會射擊時一樣的幫助我們了,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新兵一連的最好成績是46環,我們是42環,我希望到了下午,這個數字能得到逆轉,否則,我就連拉一個月的緊急集合!”付排真的是較上勁了。

下午實彈考核正式開始,所有的班排長們全都閉上了嘴,任由每一個兵自由發揮。氣象條件在下午並沒有得到有效的改善,雪停了,但風反而更勁,兩邊的陣營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幹擾到正在射擊的戰友們,清脆的槍聲在靶場上此起彼伏,穿透標靶的7.62毫米步槍彈在靶檔上不斷擊起一團團的黃塵土霧。

我們新兵二連有可能真是天可憐見,在這一下午的射擊考核中,比分終於出現了神奇般的逆轉,新兵一連的最好成績滑落到45環,而我們二連的最好成績則爆出了冷門:49環!

取得這個成績的竟然是基本上沒訓過一天練,幾乎連齊步走都不會的通訊員孫立軍!這讓我們這些在凍僵的大地上趴了足足好幾天幾乎連風濕病都被凍出來的戰士們簡直無言以對,暗呼老天不公。後來我不得不承認打槍這門學問確實是需要某些天賦的,要不全中國這麼多人咋就隻出了一個許海峰呢?我就是缺少這方麵的天賦,所以在新兵連期間的射擊成績簡直不忍直視,我後來的槍法都是在分配到前沿連隊之後拿子彈“喂”出來的。當時我們邊防七連的指導員丁琳崗是全團甚至全分區的射擊冠軍,無論手槍步槍,那子彈全都跟長了眼似的指哪打哪,他就說如果想練出真正的好槍法,就得靠子彈來“喂”,一個射擊天賦再好的戰士,你如果隻讓他一年打十槍,那麼跟一個毫無射擊天賦但是一年能打好幾百發子彈的戰士相比,贏的一定是後者。

前沿連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子彈,隻要你跟連隊主官的關係足夠好,什麼56式、79式的,連軍官專用的五四式都能讓你打個夠,過足槍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