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廿二節 走向打靶場(2 / 3)

“都看清了沒?這就是標準的射擊前準備動作!”付排四麵環視了一圈,對五班長道:“退子彈——起立!”

這時候五班長玩兒出了一個更炫更酷的動作:隻見他雙手將槍向後輕輕一拋,同時刷的擰身成側姿匍匐姿勢,身軀擰過來的同時槍已淩空到位,他右手輕輕一探,毫厘不差的一把便抓住了槍護木,然後卸彈匣、開保險、拉槍機、剛剛頂上膛的教練彈嘩啦一聲從槍膛裏蹦了出來,未等落地五班長已伸手一抄撈個正著,往彈匣裏一壓便塞回了子彈袋,隨後將剛才那支空彈匣取出裝好,扣扳機空槍擊發,關保險、回標尺、起身,回複成肩槍立正姿勢。

這一大串繁瑣複雜的動作他其實隻不過用了短短幾秒鍾,一切都足以用電光石火來形容,看得我們眼花繚亂,除了開頭和結尾,中間的所有步驟愣是一個都沒記住。

“特意說明一點!”付排刻意提高了聲音,難掩得意:“剛才那個向後拋槍的動作是你們五班長在訓練中自創出來的!它跟我們在訓練大綱上看到的那套動作流程不太一樣,五班長在原有的動作基礎上做了些合理的改進,使現在這個動作更迅捷、更實用,如果是在實戰中也更能發揮效率,目前這套動作我們正在計劃進行全團推廣,這是你們五班長為咱們團的軍事訓練做出的一個突出貢獻!來,給你們五班長呱唧呱唧!”

付排帶頭,全體熱烈鼓掌。

五班長這個軍事尖子真沒有白當,最初我還隻是覺得他這個向後拋槍再淩空接住的動作很跩、很吸人眼球,但在後來的戰術訓練和對抗射擊訓練中,我便立刻發現他當初為什麼要改進出這個動作了:相比教科書上的規定動作,他首創的這套“拋槍起身”確實可以將整體時間縮短至少一秒以上!

一秒鍾很短麼?在平時,它的確短得不能再短;但在戰時,這一秒鍾的差距也許往往就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

後來當我被分配到前沿連隊再進行戰術訓練時,那些從沒有見過這個動作的老兵們都感覺相當訝異。每次一接到“敵火減弱”的指令時,往往他們才剛剛按照訓練大綱上的規範要求右手離開槍柄前移至護木,然後再往回收槍變成側臥姿勢預備躍起時,我都已經弓著腰身跑出好幾米了。後來老兵們就問:“你這個動作誰教的?”我就無比自豪的說是我們新兵連的五班長,咱們團的軍事尖子呼和巴拉教的。

日思夜想,我們本來無時無刻都在盼望著能趕緊擊發出自己此生中的第一發子彈,此時卻發現距離我們的這個夢想原來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要走。別的不說,光隻這個上子彈退子彈的流程就夠我們練上一陣了。

三月初的北疆,嚴寒絲毫不減,冷風如刀,幾百個新兵就在靶場的大空地上反反複複的練習臥姿裝子彈和退子彈起立,大地凍得僵硬無比,像一塊冷冰冰的鐵板,每一個臥倒動作都考驗著我們的意誌和抗擊打能力,一天下來,足足幾百個臥倒,胳膊腿全都被磕得青一塊紫一塊。

摔打了兩三天,直到動作都練純熟了,接下來就該趴在地上練瞄準了。

這是入伍以來最輕鬆的訓練,除了趴著,別的都不用動,讓我們有一種“終於能偷懶了”的愜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天太冷了,身底下的地皮又凍又硬,趴不了幾分鍾,地表的寒氣就會鑽透棉衣侵遍全身,於是我們都自我解嘲的說這下可真叫爬冰臥雪了。“既然是來從軍,既然是來報國,當兵的爬冰臥雪算什麼……”

班長們拿著瞄準檢查鏡挨個兒給我們糾正瞄準基線,檢查的時候他們也得在地上趴著,並且反複給我們念叨著射擊要領:“身體放鬆,呼吸均勻,預壓扳機,準星缺口目標成一直線,目標要模糊,缺口準星要清晰,好,慢慢的扣下扳機……擊發瞬間要屏住呼吸……”一支支的空槍在班長們的指導下逐一擊發,左右都是啪啪的撞針聲

“射擊講究有意識瞄準,無意識擊發,就是在擊發瞬間你自己都不知道槍是如何打響的,你的全部精神都聚焦在瞄準上……”班長趴在我身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瞄準檢查鏡。“好……這一槍打得不錯,實彈的話估計怎麼著也得是個9環!”擊發之後他麵帶欣慰的在我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我轉過頭,給了班長一個羞澀的微笑。

也有心大的兵,瞄著瞄著竟然趴在地上就打起瞌睡來了。新兵最缺的就是覺,每天的睡眠都嚴重不足,別說趴著了,有時候站著都能睡過去。有的兵甚至連呼嚕聲都起來了,腮幫子靠在槍托上,哈喇子一流老長。班長對付這種兵一般就是在心情好的時候彈個腦蹦兒了事,趕上心情不好了就直接拿武裝帶往他們屁股上狠抽。

在這一階段的訓練中,九班長王維軍又露出了他那玩世不恭的憊懶本性,他別出心裁的把小便改了一個新名稱:“驗槍”。等到該集體解手的時候,他便會刻意的掐著尖細的嗓音高聲下令道:“全體都有,間隔20公分,跨立!預備——驗槍!”於是,上百個新兵便跟著他的口令齊刷刷的兩腿岔開,掏出褲襠裏那物件兒,對著冰凍的大地一陣猛澆。這時候往往得比試一下哪個兵能尿得更遠,越是尿得遠就代表他身體越好,“迎風三尺,勢如長龍”,尿得近的則一致遭到大家的鄙視,有經驗的兵都說這個人肯定不是童子了,絕對在當兵之前就破了身,我們就跟著嗷嗷起哄,臊得那幾個兵腦袋都恨不能塞褲襠裏去了。

等這一輪“撒尿大戰”結束,九班長還不忘善始善終的再跟一句:“驗槍完畢!收槍!”我們所有的兵那會兒便全都沒羞沒臊的跟著捧腹大笑,這是每一天艱苦的訓練中最難得的開心時刻。

那時候班長和兵們的感情已經磨合得差不多了,彼此間都比較放得開,不像剛來部隊的時候班長總端著,新兵總拘著,這一點從訓練間隙的休息時間中就能看得出。每次休息大概十來分鍾,分“文休”和“武休”,我們當然喜歡“文休”更多一些。

“文休”就是大夥兒圍成一個圈,班長閉著眼睛瞎指乎,指到誰誰就得起來到中間去給大家表演節目,唱歌也行,說個具有地方特色的小笑話也行,假模假式的來個詩朗誦也可以。那會兒被點到的兵們就開始放開得多了,已經懂得用搞笑來調節氣氛,不再像兩個月前那樣完全都跟一根根死木頭杆子似的不解風情。譬如王升文,他唱不了歌,就聲情並茂的給大家朗誦:“兩座青山,一馬平川……”逗得那些早熟的兵們一律前仰後合;譬如高陽,他會給大夥兒唱一首改編自郭富城的經典名曲《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改編得鮮血淋淋麵目全非。原歌是這樣唱的:“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愛情不是我想象,總是找不到望你的方向,更別說怎麼遺忘。站在雨裏,淚水在眼底……”經他改編之後,這首歌便成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打靶不是我想象,總是找不到瞄準的方向,更別說怎麼開槍。趴在地上,想起了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