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個倒黴蛋(3 / 3)

“呦,你還不服是不?”趙春利擼胳膊挽袖子像是要動手。

誰都知道他隻是在裝樣子。畢竟這裏是分區大院,別說分區首長了,就這幾個接兵幹部在邊上,他也不敢真動手惹事啊,那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可霍宏國卻偏偏像是被他吃定了,趕緊說:“得,算我不對好不好?我給你賠禮!”

一場小風波終於被霍宏國同誌以高風亮節的革命主義大退讓精神化解為無形。

“抓緊時間洗漱,洗幹淨了趕緊睡覺!”遲德利在分區招待所的走廊裏挨個兒房間巡視。“我再重申一遍啊,不準吸煙,不準外出,不準喧嘩,都給我長點兒腦子!”

這時候霍宏國正端著一盆洗臉水走到他身後,不知道哪根兒筋突然短了路,笑嘻嘻的接了一句:“都別犯弦兒啊!”

遲德利連頭都沒回,結結實實一個巴掌就抽他臉上了。

這一巴掌的脆響,整個走廊都聽得到。霍宏國當場就被打傻了,我們則是被嚇傻了:“真打啊?”

遲德利黑著臉,指著霍宏國的鼻子問:“你學誰說話呢?”

霍宏國看來真的被打傻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弦兒兵一個!”遲德利說:“等到了部隊我再收拾你!”

還收拾?我們都替霍宏國忿忿不平起來。不就是學你的口氣接了個話茬麼?至於的麼?就這個也要挨打?白挨了一巴掌不說,等到了部隊還要再收拾?難道一巴掌還不夠麼?還得怎麼個收拾法?

雖然我們入伍之前已經對部隊裏老兵打新兵的傳聞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因此做好了一些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有料到這傳聞落實得竟是如此之快,還沒到部隊呢,就已經有人拔得頭籌了。

霍宏國是我們這批兵裏的第一個倒黴蛋,以後還會陸續有第二個、第三個……

老遲這一巴掌起到了殺一儆百的作用,由此從錫市這晚開始,我們學得更加乖巧起來。

而霍宏國這個倒黴蛋,先是被同為新兵的趙春利欺負,後又被老遲搧了一巴掌,從此心裏落下了陰影,說什麼也不想當這個兵了。逃肯定不是辦法,逃了就是逃兵,《兵役法》不是擺設,後來他不知從什麼小道消息聽說部隊不要尿床的兵,如果一個兵長期尿床,部隊就會把他遣送回家。於是這哥們兒到了部隊後,經常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往自己的褥子上灑水,然後第二天早上跟班長報告說尿床了。一開始新兵班長也沒怎麼當回事兒,說尿就尿了吧,沒準兒是訓練累得,正常,你把褥子擱外頭晾幹去。結果他天天尿,新兵班長就起了疑心,再晾褥子的時候親自出去檢查,一看那尿漬都是白的,如果是真的尿漬那就應該是黃色的,而且還得有異味,可他這沒有。新兵班長一下就明白了:小樣兒,跟我玩兒這套是不?他也不說破,到了晚上他跟霍宏國說,你別睡鋪上了,睡了就尿睡了就尿你自己也受不了啊,你幹脆站地上睡吧,我原來也老尿床,後來用這招就再也沒尿過,不信你試試。

於是可憐的霍宏國同誌就失去了上床睡覺的權利,到了晚上就在地上對著牆站著,拔軍姿。人可不是馬,馬能站著睡人哪兒行啊?站了兩晚他就熬不住了,眼眶子都陷進去了,眼圈黑得跟熊貓似的,動不動眼皮就往一塊兒合。

這還不算完,你當初把班長騙得那麼苦如今還想這麼浮皮潦草就混過去了?班長說了,革命前輩重傷不下火線,你隻不過缺了兩宿覺,訓練還是不能耽誤的,別人咋練你也一樣咋練。結果在訓練場上霍宏國還是一邊走隊列一邊打瞌睡,他們班長後來拿了兩根火柴棍用透明膠布給他粘眼皮上了,把他的眼睛撐得像銅鈴那麼大,於是那幾天我們老能在訓練場上看到一個怒目圓睜的新兵在立正、稍息、齊步走。

如此過了幾天,霍宏國同誌終於忍受不住煎熬,告饒了。他哭著跟班長說班長我錯了,你隻要能讓我到鋪上去睡覺,我保證這一輩子都不再尿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