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笑一笑,二人相互擺手,這便分道而走。
一麵隨著那婢子走著,一麵卻又想著——姐姐幼時對自己好生疼愛,如今遇到這等事,分明是長姐為先,可依舊是難免生出嫌隙,那麼,蒼鷺那邊呢?
玉竹年長於玉辭,可如今,玉辭卻是蒼鷺之王。
而之前種種,她始終不曾從玉辭口中,聽到過關於玉竹的隻言片語。
加上玉竹善蠱,可玉辭又親口說過,蒼鷺已經沒有蠱術了,思來想去,東風笑隻覺得此事蹊蹺。
晚飯畢了,東風笑趴在母親身旁,托腮看著母親一針一線地刺繡,卻忽而被前來的侍女告知,父親喚她過去。
東風笑顰了顰眉,抬眼看了眼母親,見母親含笑點點頭,便也應下,匆忙打理一二,便隨著侍女匆匆而去。
那邊,東風軒負手立在書房裏,桌案之上散亂地擺滿了書籍、地圖和信件。
“父親。”
東風笑規規矩矩地立在門前,小心翼翼地掃了一眼那桌案,心下詫異——在她的印象裏,父親一向是分外嚴整的,不曾有過如此混亂的桌麵。
東風軒聽見她的聲響,回頭瞥了她一眼,繼而轉身走到案旁做了下來,垂眼瞧著那桌案上的物什,一言未發,也不喚她坐下。
隻這一點,東風笑便料定——今日,定是要被訓斥的。
“笑笑可曾記得,你歸來的第一天,你母親同你講的那句話?”
半晌,東風軒自一旁用茶盞呷了半口茶,低聲問道。
東風笑在他平淡如水的目光下,竟覺得渾身不自在。
“笑笑記得……母親說,讓我留在古月,陪著爹爹和娘親。”東風笑定了神,點點頭。
“當時你並未回答你母親,半月已過,此事也不應總吊著,如今也該有個說法了。”東風軒沉聲說著,他素來不歡喜拖遝,縱使麵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東風笑愣了一愣,雖也知曉父親的性子,可他如今問得如此直截了當,她一時也無法答。
東風軒抬頭瞧了瞧她,低聲道:“你須得拿出個主意,當初時父親的錯,不當讓你背負這般多,可如今,你也有十八歲了,是去是留,我須得交由你定奪。”
東風笑咬了唇,依舊不答。
“我今日的話,隻問一邊,你便今日作答,若是答不出,我便當你是默認了你母親的說法,你便留下便是。”東風軒沉聲交代著,又補充道:“畢竟,你若是走,如今也須得我們送下去,按你如今對古月山的了解,進出無能;當然,你若是不走,那古月,便會再度全線封山。”
“父親,可是……古月為何要封山,而不插手那亂世?”東風笑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問出了這多年的疑問:“畢竟,蒼……”
“你可是想說蒼鷺之王玉辭出山之事?”東風軒抬眼看了看她,眉眼裏帶著三分了然。
東風笑頷首,又聽他緩緩說著:
“玉辭君本也不當出山,畢竟皇室血書的聖旨一直都在,既是出山,便是抗旨;至於他為何出山,想必你應當是比我清楚。”
東風笑一愣——這一層她確是不曾細想,也確是不清楚的。
“古月也有聖旨,亦是龍血所書,但是蒼鷺同古月,也有不同;蒼鷺可出山,也是因為他們無需左右為難,而我古月出山,卻是無論如何也會落得個不是,故而當初,我才犯下那個錯誤,隻將你一人派了出去。”
東風笑顰了顰眉——她不曾料到有這一層事,甚至說,按她的理解,因為玉竹的存在,她本是疑心,同南喬有關係的,應當是蒼鷺。
萬萬沒想到,有牽係的,竟是她的家——古月。
“多年以前,南喬皇室曾救過我古月的先人一命,而當初,我又欠了當今陛下一個人情,加上那聖旨在上,這才左右為難。”東風軒言簡意賅。
東風笑聞言頷首,心下徘徊依舊,人都是有惰性的,她在家裏羈留數日,雖是拳腳功夫不曾荒廢,可是心裏早已鬆了弦,加上和樂的氣氛,慈愛的父母,無憂無慮的時光,清澈自然的美景……竟是流連忘返,無心歸還。
可是每每一想到在這古月山裏過上一生,她的腦海裏就又開始閃過一個又一個畫麵。
那枉死的上萬弟兄,和如今伴她出生入死的弟兄,那盼她歸來的三位結拜兄弟,她遠在罄都的、救過她一命的皇帝舅舅和表哥,那為了她至今仍在牢中的顏歌……
肩上重重的責任,以及,他。
自從當初他用自己的血飼她,似乎便在二人的命運間留下了斬不斷的聯係,如絲如網,如水如光,她舍不得拜托,也擺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