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且南飛 142 蠱事相詢(1 / 2)

半晌,東風笑終於低聲道:“父親,這些日子,笑笑在家裏呆的久了,懈怠,也不曾了解……外麵的事情了,可否……”

她想說,可否再寬限幾日,容她斟酌?

這些日子她一直逃避,刻意不肯想這個問題,若不是父親今日逼迫於她,恐怕她會難得地再拖延許久。

“無妨,如今我便細細講給你,你在天亮之前,須得給個答複。”東風軒沉聲說著,抬手輕輕撫著桌案,垂了眸子掃了一眼。

他不會容許自家女兒這般拖延逃避,因為如若她真的要再出山,無人能再為她擋去那危急,這般逃避,隻會害了她。

東風笑聞言一愣,抬眼看了看,這才正視了那滿滿的一桌子的紙筆,隻見父親抬手翻著一個手劄,那紙麵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字跡。

方才明白過來,那些資料,竟都是父親為了自己而搜羅、整理來的。

其實一直以來,東風笑都以為父親不夠愛自己,可如今,當她瞧見那滿滿一桌子,皆是這些日子來,隱世的父親對外界情況的了解和記錄,她聽著他分外明細的話語,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其實一直誤會了自己的父親。

他是冷清的,他是強大的,他寡言少語,每每對著她,也是頗為嚴厲。

甚至,從小到大,每一次她要贏姐姐的時候,他都會叫停,不允她勝,故而自幼及長,她和姐姐也不曾打過幾場完整的比武。

那時候,她委屈地覺得——父親不夠愛她,父親是偏心的。

如今見到這一幕,卻忽而覺得如鯁在喉。

“自半個月前你歸來,外邊的情況我也了解了,自從前一陣子,南喬守軍在沂水以南被北傾軍隊擊敗,兵士被殲滅四成,俘獲二成,逃出二成,還有二成流散而走,不知去向;南喬軍中的原本的糧草兵械或被搶去,或被燒毀,絲毫未能落下。”東風軒低聲念叨著,忽而又抬眼看著麵前的自家丫頭。

“慘烈的一戰。”他忽而低低出聲,按聲音裏似有悲憫。

東風笑一咬牙,眼圈霎時間紅了,竟是難得地敢於忤逆父親:“慘烈?!父親,當初南喬大將軍墨久設計滅血纓軍全營時,全營將士隻留了一萬多外調的,那大火燒了兩天兩夜,直將大營化作廢墟!如今不過是四成殲滅,我隻恨……”

“果然,此事便是你為了複仇所為?”東風軒眯了眯眼,瞧著她。

東風笑自知失言,可其後咬了咬唇角,頷首道:“不錯,我……陰差陽錯撿回命來,我發誓,絕不會讓那些歹人好過!”

“如此,便要‘還’他們一場滅營?!”東風軒沉聲道。

“不錯!”東風笑唇若染血,一字一句毫無退縮之意。

東風軒瞧著她滿是怒意和戾氣的臉,忽而低聲道:“糊塗!”

東風笑狠狠咬了牙,垂下頭去,卻是不卑不亢地不肯言語,不肯認同。

東風軒定了定神,眉眼裏依舊有怒氣三分,他看著麵前自家這倔強的丫頭,奮力壓住了滿腔的怒火,忽而緩緩道:“一將功成萬骨枯,你所說的歹人,不過是那些策劃算計的將領、那南喬皇宮裏的帝王,而非那些在戰場上搏殺的將士。”

“就像你營裏的每一位將士,皆是父母所養,先生所教,妻子所依,皆有血有肉,有喜有悲,戰場如棋局,可又絕非是棋局,棋子無聲息,丟之棄之,攻之取之,須臾而已,無人心痛;可如今,那些將士,一朝滅營,你可知破壞了多少個圓滿和樂的家庭?”

“朝廷,分南北,分哪家的朝廷;天下蒼生,卻不分哪家;誰若是敢將他們的性命視若草芥,誰就勢必要滅亡。”

“你隻念及你想回家,你想團聚,你可曾想到,那些被迫入伍的將士,也想回家,也想團聚,家裏的老父老母,妻子兒女,翹首以盼,最終盼來的卻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東風笑聽著父親一字一句沉聲說著,兀自埋下頭去,咬緊了唇,那一番話惹得她語塞,讓她講不出話來。

直到,終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向著父親,認錯。

不錯,之前滿腔的戾氣,滿心的偏激,是她錯了。

東風軒歎口氣,垂眸瞧了瞧這倔強的丫頭,歎口氣,末了,低聲道:“戰事對錯,各自半分,何況你此番應當也是策劃,也不全怪你;隻是這等想法,不可再有了。”

“是,父親。”東風笑咬牙,低聲應了。

言語一畢,這屋子裏便是一靜,東風笑埋著頭也不瞧父親,隻是聽著那桌案上書頁輕翻之聲。

“那一戰之後,你便往這裏來了,而那邊,南喬守沂水的主帥棄了未完的婚事,提前請命,帶兵截擊,北傾營中如今有二位主將,兵器糧草,皆是充足,而南喬營裏一主將、一副將,還有南喬大將軍為參謀,雖然之前慘遭挫敗,如今兩軍對峙,各自難前,北傾的軍隊……依舊在沂水南岸,不曾前行。”東風軒繼續說著,交代著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