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話對於失去母愛的孩子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算凱姆真的對男孩麼說,男孩也一定會苦笑著說:
「在這種時候,小孩比大人堅強多了。」
男孩的父親很討厭兒子那小大人般的口氣。
「我兒子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也瞧不起我,打從心底嘲笑我這個連老婆都不不好,讓他跟別人跑的父親。」
類似這樣的心結在他喝醉時顯得特別嚴重。
於是,父親對兒子的苛責比關愛多,有時甚至會出手打他耳光。還好父親因為爛醉如泥,總是出手不準,,所以男孩可以輕易躲過巴掌。而最後的結局,就是當父親的總是隨意倒在地上就睡著了。
雖然父親總是爛醉如泥,但也會有突然正經地詢問凱姆的時候:
「喂,凱姆...你一直都在旅行嗎?」
「嗯...」
「旅行真的那麼有趣嗎?到不認識的地方、遇見不認識的人,那種滋味真的會好到...讓人甘願舍棄現有的一切嗎?」
他已經問過好幾次了,
但凱姆每次都回答同樣的話。
「有時候很有趣,但也有不快樂的時候。」要不然還能怎麼回答?
「凱姆...我從來沒離開過這裏,我的父親也是,祖父、曾祖父通通都是,全都是生、長在這裏,到最後也死在這裏。我太太的家族也是,從好幾代之前就已經在這裏紮根了。既然如此...為什麼他要走?是對於現有狀況有什麼不滿,還是嫌我能夠提供的東西不夠多?才會拋下我跟兒子。」
凱姆隻能無言地微笑。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解釋為什麼人會被未知的旅程吸引。即使再多的解釋,不了解的人就是不了解。而男孩的父親...就屬於那種絕對不會了解的人。
所以,他隻好日複一日把自己灌得爛醉。
「我好害怕...說不定我兒子有天也會離開我,離開這裏...尤其是當他故作成熟地說話時,讓我更擔心...」
母親回來了。
積蓄全被那個男人拿光,沒錢了之後就慘遭拋棄。最後身心俱疲,能回去的地方,就隻剩這個曾經被他舍棄的家。
母親從鄰鎮寄回來一封信,但男孩的父親醉眼朦朧地讀了很幾次之後,嘲笑地說:「真是丟臉的女人。」
他當著凱姆的麵把信撕得粉碎,不打算讓兒子知道。
「你打算怎麼辦?」
凱姆把事情全跟男孩說了。
「不管你有什麼打算,我都會盡力幫忙。」
「打算?譬如說?」
少年帶著一貫的笑容問著。
「如果你想離開這裏...我可以提供一點金錢上得幫助。」
凱姆是認真的。
他父親並不打算原諒妻子。如果妻子真的出現,他說不定還會麵帶勝利、嘲諷的笑容,把妻子趕走。
但是,如果無處可去的母親真的再度離開,父親必定又會開始酗酒、怨恨妻子的不忠、哀歎命運的悲慘,然後對旁人發酒瘋,兒子眼中的父親,全都是這位父親最難堪的一麵。
凱姆旅行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人,所以他很了解,男孩的父親就是那種軟弱的人。
「如果你想跟母親去別的城鎮一起生活,或是想要一個人離開,我也可以幫你找工作。」
無論如何,都比起跟他父親一起生活好多了...
凱姆如此深信著。
可是男孩看著凱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好奇問:
「凱姆都是一個人旅行,對吧?」
「嗯...」
「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不是。」
「原來如此。」
男孩微微地點頭,帶著成年人才有的寂寞笑容說:
「你還是不明白,對吧?」
「你說什麼?」
「你一路走來,卻連最重要的事都不了解。」
寂寞的笑容裏又滲著苦澀。
凱姆三天後才明白男孩當時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拖著疲憊的腳步,
從街道轉進市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