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五頭八臂的妖靈，抬頭振臂，狂笑猙獰！
那七把三叉戟刀已齊齊地刺進了蕭處成的身體，與第一把戟刀交錯洞穿了他的身體，白骨嶙嶙混著血肉模糊的傷洞，血流汩汩地流出，淌流如河。
蕭處成卻努力地抬眼，清亮幽冷的眸光，靜靜地望向麟方，嘴角抽搐著，微微地牽動著。
“蕭……蕭……師兄……”
麟方跪坐在他身旁，俯身與他貼臉相對，心中悸痛抽搐得幾欲發狂，口中卻壓抑地，嘶啞嗚咽地，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蕭處成靜靜地，深深地看著麟方，嘴角抽搐著，微微牽動著，自血色模糊中，勉強凝出淡淡微笑弧度，眸光卻瞬間灰濁，黯寂無光。
“蕭……師兄……”
麟方大睜著眼，妖紅如血的獸瞳，水氣氤氳凝成淚，混著飛濺在他臉上的蕭處成的血，滾滾而落。
為何卻要待他那麼好？
他們之前甚至不過是素昧平生的對手！
蕭師兄……
麟方握著那被戟刀洞穿扭曲的手，那裏混著冰寒凝結的血，徹骨地冰寒，他伏在他身上，低低輕喚，忽地伸手按著胸口，那直覺錯失掉什麼而空蕩蕩，陣陣悸痛地胸口，他重重地按了下去，怔怔地低喃。
蕭師兄……
蕭師兄……
——那個擂台上，白衣翩翩，傲骨錚錚與他比試的蕭處成！
——那個在未知的黑暗猙獰中為他散著劍芒幽光，始終護佑在他身前的蕭處成！
——那個現今身體被數把三叉戟刀交錯洞穿，幾乎成了看不出人體形狀的血篩般的蕭處成！
——那個右半麵被一扇刀麵嵌入後，血肉模糊地毀去，左半麵在刃芒寒幽中，混著血劇痛抽搐猙獰如惡鬼，卻仍竭力著平靜，微微牽動著嘴角，衝他微笑，眸光竭力保持著清明，曾幽亮無悔卻隱隱歉疚遺憾地看著他的蕭處成！
蕭師兄……
麟方緩緩地，直起身。
蕭師兄……
麟方忽地伸出左手，溫柔而小心翼翼地輕闔上蕭處成黯寂無光的眼，右手卻用力地，狠狠地拔出他身上所有的戟刀。
蕭師兄，雖不知道你為何待我這般好……
麟方掏出所有靈藥，狠狠捏碎，輕輕撒手，五彩繽紛地藥粉簌簌散落他各處的傷口，觸血消融。
但我卻要一樣地待你的，蕭師兄……
麟方驀然睜開眼，有淚混著飛濺在他眼睫的冰寒的血珠，緩緩而落，如哀慟至極而落的血淚，雙手卻於胸口結印，微微張口，口中緩緩地吐出一顆晶彩熒熒的圓潤玉石！
那晶彩熒熒，圓潤如玉如石的，他的狐玉，抑或內丹！
是誰說：妖者無情？！
——不過是，從未感知過真情，從未知情為何物！
是誰說：妖者無淚？！
——不過是，從未到情慟之處！
麟方深深地看了那狐玉一眼，閉目，麵色慘白，口中卻低低地念誦，雙手如飛地締結著繁複的咒印。
卻忽有歎息幽幽，隱隱自黑暗深處，又若九幽之下，冥冥地府之中，隱隱地傳出……
那歎息隱隱，幽幽，五頭八臂的妖物卻如受到刺激般地，張口，咆哮！
模樣猙獰凶惡地，撲向那顆狐玉！
狐玉緩緩地轉動了一下，晶彩熒熒中，卻忽地混了絲絲血煞詭戾之氣！
麟方麵色灰敗地嘔了口血，迅速地伸手如爪，緊緊地抓住被血煞詭戾之氣牽引的狐玉，微微張口，吸進狐玉。
卻又重重地嘔了口血！
——那攀附糾纏而上的血煞詭戾之氣，不但並未被他消弭，還轉而糾纏攀附於他的五髒之內！
又有隱隱有歎息，幽幽傳來！
那如從九幽冥府之中，隱隱，幽幽，卻如響在耳旁般，牽引著他五髒六腑中的血煞詭戾之氣的歎息！
而有咆哮囂狂亦伴著戾風血氣，來勢洶洶地撲身而來！
麟方驀地睜開眼。
那血紅如獸，妖戾躁狂而殺氣騰騰的眼！
“吼啊！”
撲身而來的妖靈不甘示弱地，五頭之中的瞳眼齊齊瞪大，咆哮如雷！
而低歎幽幽，隱隱在那咆哮之中！
又是那裝神弄鬼般的歎息！
麟方竭力保持的清明，轟然潰裂，再無顧忌的妖戾血狂，衝破自進入煉妖懂就越來越薄弱的封印枷鎖，洶湧奔囂。
他衝著那妖物，悲厲尖嘯，同時有蓬鬆的狐尾自他股間，接二連三地生出，蓬鬆如扇地揮舞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