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我拉住他,“哪有那麼嬌弱的阿。叫崔炯來幹什麼。人家就算是家庭醫生總也要有自己的私人時間的吧,更何況我不是個醫生?”莊恒搖搖頭,笑了。“是誰說的,醫不醫親的阿?”他伸手撫了撫我散落在肩上的頭發,笑著打趣。然後摸了摸我的臉,說“還是躺一會兒吧,臉色不好呢。嗯?”
“得了吧,那你的晚宴怎麼辦啊,對了幾點了阿?”我猛然記起他進來之前,我好像在找表看時間,以安排安排換衣梳妝的。被他這麼一進來全給打亂了。“呀,都七點半了,”我就著他的手一看,嚷了起來。
“沒事兒,反正不重要。我自己去就行了。”他答得毫不猶豫。我又是一陣酸楚,是啊,想這香江的上流社會多難得才會見到一次莊恒先生偕夫人同時出現阿。是體諒我不樂於應酬,怕也是因為不想要惹他的駱清玨難受吧。畢竟,就算她有齊了貴婦的一切金錢,珠寶,豪宅,可獨獨就是缺了個名份。不過這麼多年了,莊恒始終是沒有跟我提過要名正言順的讓她入門。由著她和她的女兒在他的金屋裏過她們的富貴生活。而我呢,則幸免在名義上重蹈母親的覆轍,可實際上呢?我跟母親誰又更幸運一點呢?
“蘊如,”渾厚的聲音在頭上響起,“不行,我還是要找崔炯來。”莊恒真的有點急了。我澀澀然衝他一笑,“我真的沒事,好了,我為了今晚連醫院都拋了,剛剛你兒子已經給我大驚小怪過了,別讓兒子笑話我了。”說著,我掙脫他的懷抱。按下室內電話,“福慶嗎?你通知joey帶幾個人到化妝室等我——”
“夫人,需要林小姐帶著服裝過來嗎?”“嗯”。我看了眼靠在窗台邊似笑非笑的丈夫。不愧是跟了我十幾年的老傭人了,連我懶得自己再去我那間直可以看得人眼花繚亂的衣帽間去抓一件像樣的晚禮服的陋習都一清二楚。主動替我把梯子搬來了,我照著下就可以了。說句實話,我那衣帽間我自己極少進去,反而是每天打掃的福慶比我進去的還多,大概也比我還清楚裏麵究竟有什麼吧。對我來說,醫生的白袍外加休閑的套裝更能引發我的興趣。然而,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Chanel、ChristianDior、Gucci、LV,總是會定期送她們最新的服飾過來。從頭到腳,無所不包,剛開始我還會皺皺眉,跟他們溝通溝通。後來實在是煩不勝煩,聽到的話太千篇一律了,“莊太太,您真的好有氣質,跟我們牌子的風格太像了”,“莊太太,您穿的這件衣服是我們設計師專門為您設計,空運過來,全港僅此一件”,“莊太太,您能穿我們品牌的服飾,實在是我們的榮幸。”——等等等等,諸如此類。於是乎,到了後來,基本上都是由福慶去應付他們,反正隨便點幾件,簽個單,也就皆大歡喜了。久而久之,莊恒的夫人是法國頂級潮流的堅決追隨者的說法不脛而走,弄了個人盡皆知。
有一次我到紐約去開醫學會議,正好跟要赴美公幹的穆怡撞到了一起。各自結束工作,就結伴到第五街上去逛了逛。結果翌日坐在返航的飛機上,我赫然看到了香港某報的特大獨家,紐約第五街的常客——香港莊氏集團主席莊恒夫人。接下來便是對莊恒的財力估計,什麼白手起家,躋身香港頂層社會,並入四大家族之列,勢力版圖跨越亞歐美三大洲。然後便是對我的一番描述,什麼極盡奢侈,揮金如土。末了,才有一行小小的字,莊施蘊茹本人在港公立醫院任職。估計就這一行字還是為了表示對莊恒沒有老派守舊思想的大加讚賞。這樣的顛倒黑白直看得我瞠目結舌,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