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青說：“如果單純從礦上的利益考慮，我們現在就應該恢複生產了，因為他們差不多已經把精礦粉的價格在原來的基礎上提高了一倍，即使我們現在不收購湘江特材廠，礦上的日子也會今非惜比。”
陸大偉說：“再說我們的預製產品供不應求，及時恢複生產對增加預製品的產量也有利。”
“不行，”鄭天澤說，“說好了要收購就一定要收購，這裏麵市裏還有戰略上的考慮。”
鄭天澤當然不能說還有市長麵子上的考慮了。
魏長青沒有說話，而是看著杜治洪，明顯是懷疑鄭天澤的話並不能代表市長的意見，他要聽一聽市長大人自己是什麼意見。
杜治洪已經讀懂了魏長青眼睛中包含的意思，但是無論如何他是不能說出意思非常明確的意見的，畢竟在機關泡了二十多年，又有家父杜鈞儒的言傳身教，官場上的這點基本規則他還是懂的，但是，對魏長青的問題他又不能不做回答，好在杜治洪畢竟不是昏官，知道如今是市場經濟，政府的工作也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說到底，利益決定一切，隻要給好處，就不怕魏長青陸大偉他們不聽招呼，於是，想了想，杜治洪說：“如果能再堅持一下，當然能為稀土礦爭取更合理的利益。你們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魏長青支吾了一下，沒有說出來，仿佛怕是說出來了會給市長添麻煩，或者他天生就是一個不輕易向別人開口的人。
“說嘛，”鄭主任說，“沒關係。”
魏長青看看杜治洪，又看看陸大偉。
陸大偉說：“北京至珠海高速公路正好經過嶽洲，需要用的石料量很大，如果能把礦上這幾年堆積如山的尾礦賣給路橋公司作為石料，就可以變廢為寶，也可以解決礦上因全麵停產而造成的暫時困難。”
“尾礦？”杜治洪問，“你們的尾礦不是用來生產預製件了嗎？拿去當石料用不是可惜？”
杜治洪這樣說當然是因為他對礦上的業務並不真正了解。這也很正常，作為一名文科出身的市長，哪能要求他了解下麵企業的業務細節呢。好在魏長青選礦工人出身，正好在行，這時候，他見杜治洪這樣說，就平靜地向市長解釋：尾礦分為兩種，一種是浮選尾礦，現在我們用來生產預製件的就是這種尾礦，還有一種是在浮選之前就被分離出來的尾礦，這種尾礦呈塊狀，其實就是一塊塊的石頭，稍微分篩一下，正好可以滿足高速公路建設對各種規格石料的需要。
杜治洪點點頭，聽懂了。
“主要是為了環保，”魏長青接著說，“如果用塊狀尾礦當石料用，不僅解決礦上本身和周圍環境的保護，也解決其他地方的環境保護。因為隻要用了礦上多年的堆積尾礦，其他地方就可以不必亂挖亂采，避免山體裸露，保護生態，一舉兩得。”
杜治洪想了想，說：“老鄭你了解一下情況，如果確實是有利於環境保護，可以下個文件，禁止其他地方亂挖亂采，京珠高速公路嶽洲段的石料先從礦上解決。”
鄭天澤說行，我了解一下。
說“了解”而不說“馬上辦”，鄭天澤是有考慮的，這樣說即表明他堅決執行市長的指示，因為市長的指示是“先了解”，又能讓魏長青和陸大偉體會到他的作用和價值，如果魏長青和陸大偉他們真要實現這個願望，那麼私下就要與鄭天澤充分溝通，否則，到時候鄭天澤說了解到的情況並不完全像他們說的那樣，他們的目的就實現不了了。
果然，在拖了兩天之後，陸大偉終於主動打電話給鄭天澤，詢問事情進展情況。鄭天澤則回答說他非常忙，還沒有忙到這件事情上來，陸大偉當然說了一些拜托和感謝一類的話，鄭天澤嘴巴上答應，說好吧，我盡量安排，但事實上並沒有動，直到有一天魏長青在電話裏和聶大躍說到這件事情，聶大躍說：你趕快私下找鄭主任溝通呀！並具體點撥魏長青該怎麼樣“溝通”，魏長青才恍然大悟。一麵罵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一麵吩咐陸大偉去溝通。
盡管“嶽洲稀土”的董事長並非以前的礦務局局長，所以魏長青也並非真正的官員，但由於實際位置非常相似，所以魏長青現在多少也學會官員的思維了，知道“溝通”也是分層次的，如果是杜治洪，他出麵，而如果是鄭天澤，則隻能是陸大偉出麵，這不是擺架子，而是保持尊嚴，如果魏長青私下與鄭天澤溝通了，還怎麼與杜治洪保持平等？當然，如果是秦石峰在更好，畢竟秦石峰與鄭天澤更熟悉一些，可惜，秦石峰此時並不在嶽洲，而是在深圳，並且在深圳忙得不可開交，所以，與鄭天澤溝通的任務隻能落在陸大偉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