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氣之後,聶大躍心情就平和許多,就對自己的行為甚至券商的行為都表現出一定程度的理解。
是啊,聶大躍想,我不透資行嗎?不透資,第一我沒有足夠的資金控盤,“嶽洲稀土”是升是跌是升多少還是跌多少,完全不受我的控製,那不更加亂套?第二,如果不透資,我能在二級市場上獲利這麼豐厚嗎?而如果不靠二級市場獲利豐厚,我哪裏能有那麼多的資金填補“嶽洲稀土”這麼大的窟窿?如果再考慮到方方麵麵的灰色開銷,考慮到正式接手“嶽洲稀土”後的技術改造和激活經營資金,那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透資是必須的,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透資,憑他一個並不出名的民營企業要收購“嶽洲稀土”絕對是不可能的。所以,盡管現在麵臨嚴峻,但當初的透資並沒有錯。
那麼,證券公司是不是就錯了呢?
聶大躍采用換位的方式重新思考了一下,感覺證券公司也沒有錯。證券公司之所以要給客戶透資,無非是滿足客戶貪婪的需要。當然,他們自己也得利益。一方麵,透資越多,客戶的成交量就越大,證券公司的交易費收入就越高。另一方麵,透資是需要支付利息的,而證券公司透資給客戶的利息,肯定高於證券公司支付客戶保證金的利息,如此,除了增大交易費之外,證券公司在利息這塊也能吃一點差價。但是,憑心而論,透資是有風險的。客戶賺了錢還好說,反正帳戶掌握在證券公司手裏,不管客戶情願不情願,證券公司都能及時收回自己的本金和利息,但是,股票投資是高風險投資,誰能保證透資的客戶隻賺不賠?而一旦客戶虧損,,不但把客戶自己的資金虧進去了,而且連證券公司透資給客戶的資金也虧進去了,帳上錢不夠償還證券公司透資的本金和利息了,他們掌握客戶一個空帳戶有什麼用?如果那樣,那麼多少證券公司都破產了,誰還開證券公司?哪個證券公司還敢透資給客戶?所以,當初在進行透資的時候,就有明確協議,一旦客戶發生虧損,虧損到一定程度,剩餘資金可能不足以償還證券公司透資的本金加利息的時候,證券公司為保障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有權強行平倉。
這些情況聶大躍當然是知道的。當初他在要求透資的時候,證券公司把這些道理都是講得非常清楚,而且透資協議也是白紙黑字這麼寫的,所以,聶大躍當然明白這些道理。不過,明白是一回事,心疼是另外一回事,當這種情況真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聶大躍還是一百個不情願,一萬個不甘心。關鍵是,他實在想不通,既然自己已經公布了重大利好消息,為什麼“嶽洲稀土”不漲反而跌?為什麼一開盤就在跌停板的位置上掛了足夠量的賣單,封得死死的。這時候即便真有人見義勇為,敢頂風買進,成交的也是前麵的掛單,輪不到他聶大躍出貨。這樣,聶大躍手中的“嶽洲稀土”就一股也拋售不掉,而如果拋售不掉,他就沒有兩千萬現金支付嶽洲市國資辦,那麼,按照收購協議,就是他的嶽鵬實業違約,嶽洲市國資辦就可以按協議規定宣布收購失敗,一千萬首期資金罰沒,還要承擔其他的相關責任,其後果絲毫不亞於當年在水塔上腳下並沒有站穩而上麵雙手鬆開。
聶大躍再次感到了恐懼。是那種比二十年前在水塔上下不來更可怕的恐懼。
是誰有這麼大的籌碼能夠在跌停板的位置上掛這麼大的買單呢?聶大躍想。又有誰能知道我急需要在二級市場上拋售股票獲取現金來支付嶽洲國資辦呢?這兩個疑問一疊加,就隻能一個人可以做到。
聶大躍產生了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他感覺眼下發生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市場行為,而明顯帶有故意置他於死地的陰謀。
聶大躍感到脊背上有一條涼颼颼的冷汗,像蛇一樣沿著他的脊背慢慢爬行。他一個激靈,脫口就出:“石峰呢?石峰在哪裏?!”
這個聲音是聶大躍下意識喊出來的,並不代表他真要詢問別人。但他旁邊恰好有人,所以就得到了回答。
“我也找不到他。兩天沒有開機了。”
答話的是聶小雨。聶小雨是聶大躍的妹妹,也是秦石峰的女朋友,所以,她在說這樣的話的時候,心情非常複雜。
這裏是二十一世紀的深圳,男女之間隻要能夠說是“男朋友”或者是“女朋友”,他們之間的實際關係你怎麼想象也不算過分。不僅如此,他們倆的關係還是前兩天當眾宣布的,宣布的時候有很多人在場,甚至包括他們家鄉嶽洲市的父母官杜治洪市長。但是,宣布完了之後秦石峰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此時聶小雨的心裏麵未必比哥哥聶大躍好受。
“長青呢?”聶大躍又問。這次是有意識問的,問得比剛才急,甚至有點緊張。
“也找不到。”聶小雨說。
“找萬冬梅,”聶大躍說,“快!找萬冬梅。她一定知道魏長青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