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進行到這裏,所有的人都已經明白了幾分,劉思昌當然做的不是緬玉坯料生意,而是緬甸金三角偷運入境的毒品生意。作為雙河後來居上的毒嫋,劉思昌在半年多的時間裏控製了雙河各大娛樂場所和賓館酒店賭場百分之八十的毒品生意,陳小莉吸販毒時間不到三個月,可吸販的毒品基本上都是劉思昌提供的,當然陳小莉不是從劉思昌那裏直接拿的貨,是從他的下線焦大頭那裏拿的。劉思昌也不知道陳小莉吸的是自己販過來的毒品,所以當他知道小莉因吸毒而賣淫的時候,他很心虛,也真的想將小莉救出來,可此時的劉思昌已經有心無力了,他對陳道生說的“你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你的事比我的事更重要”,不完全是假話,但更多的是一種情緒性的條件反射,是一種被刺激後的豪言壯語。
劉思昌為救小莉,當初確實請過市中院的一位副處長吃過飯,酒桌上還帶過去兩條“中華”煙,處長推過劉思昌的香煙,還沒等他說起小莉的事,就對他說,“你的官司已經進入司法程序了,幾家銀行聯手告你,找市領導出麵恐怕都不管用,我就更幫不上忙了。”劉思昌一聽這話,心裏全亂了,拿煙的手一抖,剛點著的煙掉到了地上,他知道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了,更救不了小莉了。
讓陳道生痛苦而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劉思昌為什麼最後致命的一刀捅向的是他,我哪點對不起你劉思昌,小莉吸販著你的毒品走進了監獄,你毀了我女兒,又要將我推進萬劫不複的深淵,是想鼓勵我再次找一根繩子吊死,是想讓我一了百了,那樣你就幹淨了,似乎也幫我解脫了,讓我永遠不知道小莉實際上是栽在你這個毒嫋手裏,可你劉思昌想過沒有,我那些錢全都是三聖街的窮人們從牙縫裏摳出來以備家裏天災人禍的,這天災人禍真的來了,居然是讓一條街最信任最自豪的劉總帶來的。你想過沒有,即使我死了,帶走了性命,帶走了對你的記憶,但帶不走這三十萬的巨債,那是三聖街父老對我的信任和支持,那是無價的恩情,那不是一走了之的事。所以陳道生在警方訊問的時候,根本沒心情交代自己的問題,嘴裏隻是反複嘮叨著,“劉思昌怎麼會這樣對我呢,怎麼忍心這樣對我呢?我就是長八隻眼睛也看不出你這麼歹毒呀!”然後他就坐在那裏胡思亂想胡言亂語,警方提出了一百多條疑問讓他回答,他隻是說,“你們調查好了,隻要發現我跟陳道生販過一錢的毒品,把我槍斃掉,二話不說。”警方在黎明時分,基本確認了陳道生與劉思昌販毒不僅毫無關係,而且還被他利用兄弟情誼騙去了三十萬東挪西借來的錢,他實際上成了一個最無辜最慘烈的受害者。當警方讓他報案的時候,陳道生還是有些不忍心,說到底是將信將疑。審訊室外天光大亮的時候,陳道生一點倦意都沒有,他眼睛睜得圓圓的,他想看到陽光的後麵是什麼,陽光的後麵是房屋和樹以及衣冠楚楚的人,走出審訊室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看錯了,陽光的後麵是黑暗,白天的後麵是夜晚,非常簡單,這個簡單的問題居然糾纏得他腦袋冒煙。
劉思昌最後離後雙河的時候,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他想如果能找到金大牙,他就想辦法將錢要回來;如果找不到,他就另找貨源,讓陳道生去借三十萬做生意賺錢救小莉,他再最後賭上一把,賭贏了,滾動發展,重振江湖;如果賭不成或賭輸了,他就隱姓埋名躲進深山,刀耕火種終其一生,或是幹脆用已經買到手的出國護照逃往泰國伺機東山再起。劉思昌設計了三套方案為自己賭一條未來的活路。也就是說方案設計好之後,他手中沒有分文了,錢全都彙到金大牙的賬號上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盼著陳道生能借來的三十萬。
劉思昌輕信陳標讓他的公司一下子陷入到資金周轉掉鏈的困境,輕信金大牙是他犯下的第二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他以為道上的人是講規矩的,可人卻不見了,哪還有什麼規矩,天知道大金牙是被警方抓了,還是拿著他的錢摟著女人睡覺去了呢。原來人的最大的弱點不是犯一次錯誤,而是重複犯同樣的錯誤。最後的一筆賭注從哪裏能弄到本錢呢?沒有人再會相信他,銀行告到了法院,生意場上朋友都知道歐亞公司早就撐不住了,這些利欲熏心的朋友們錦上添花是可以做的,雪中送炭根本不可能,四麵楚歌之中,走投無路之際,劉思昌唯一能做的就是從最相信自己的人那裏下手,那天劉思昌是在頭天晚上喝了一瓶白酒後,頭腦昏糊的狀態下,信口開河地說可以花錢擺平小莉的案件,也就是試探性的,沒想到陳道生當真了,而且真的把三十萬借來了。那天他在陳道生家裏拿走這筆錢的時候,他心裏說,“對不起了,老兄,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