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裏出來已近亥時,拓跋應玄有些疲憊,本想推了六皇子的邀請,拓跋凜仿佛早有預料,已派了馬車在宮門外等候,拓跋應玄無奈,隻得應邀前去。
到了六皇子府,好戲正開場,大戲院裏咿咿呀呀吹拉彈唱鼓掌叫好好不熱鬧,安天竺跟拓跋凜坐在觀戲台上,一邊磕瓜子一邊說笑,那安小姐倒是不拘小節,看到精彩處,扯開嗓子便大喊大叫,一看見他頓時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沒了精氣,他也懶得理會,兀自挑了個角落坐下,天竺偷偷推推拓跋凜的胳膊肘,低聲道,“你怎麼把他也叫來了?”
拓跋凜笑道,“怎麼?你不想看見我三哥?”
天竺撇撇嘴,“他天天冷著一張臉,嚇死人了。”
拓跋凜笑起來,“沒想到你安大小姐也有害怕的人,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了。”
天竺丟給他一個大白眼,自嘲道,“我可不敢跟你比,你是堂堂的六皇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不過就是個相國千金,指不定哪天得罪了你們中的哪一位就掉了腦袋。”
“放心吧,我這人不愛砍人腦袋。”拓跋凜打趣道。
天竺哼了聲,“你那三哥看起來可不像。”
拓跋凜壞笑道,“咦,這你也看出來了?”
“我三哥要人腦袋可從來不心慈手軟,四年前定州太尉納蘭欣那樁案子,皇上特意派了他去辦,納蘭欣自認為是皇後的親舅舅,在朝中根深盤結,居然敢偷梁換柱死不認罪,還妄圖要挾,我三哥當場拔出皇上禦賜的尚方寶劍一劍揮了下去。那叫一個血淋淋。”拓跋凜講得津津有味,盡其所能把拓跋應玄描繪得有多殘忍就多殘忍,隻單單不說後來為這事與皇後之間結下的梁子。
拓跋凜描述的繪聲繪色,天竺當然被嚇到了,忙打住他,不讓再往下說。
“放心吧,他天天公務纏身,坐不了一會兒自然找清淨處去。”看天竺被嚇得不清,拓跋凜總算有了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果不其然,拓跋應玄沒坐一會兒便起身要走,拓跋凜忙叫住他,“三哥,你且等會兒,這場戲馬上就結束了,一會兒我還有話要跟你說。你要嫌鬧得慌,不妨去後院走走。”
天竺一時沒反應過來,等拓跋應玄走了,這才驚聲道,“糟了,我姐還在後院呢。”不免埋怨道,“你明知道姐姐人在後院,幹嘛還讓他去那兒走走。”
拓跋凜笑道,“我這府裏的後院雖比不得宮裏,可兩個人也沒那麼容易碰上吧。”
天竺哼了聲,“一看你就是故意的。”
拓跋凜笑而不語,天竺眯了眼,“要是我姐姐有什麼事,你就死定了!”
拓跋凜長長的噢了聲,“我怎麼個死定了?”言下之意便是,你能拿我怎麼辦?
天竺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憋了半天方才咬牙切齒吐出個哼字,引得拓跋凜哈哈大笑。可他心裏,卻也著實拿不準,那麼大個院子,誰知道他三哥就走到哪兒去了。
從戲樓出來,拓跋應玄叫了個小廝帶他去廂房稍作休息,哪知半路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悠悠的琴聲,哀怨婉轉,讓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殿下?”
他靜靜的聽了一會兒,那琴聲忽然斷了,心裏不知怎麼也空了,他略有遲疑,還是叫了小廝退下,自己循著先前的琴聲而去。剛走到花園外,琴聲又起,清楚的從牆那頭傳來,他抬頭一看,綠瓦紅牆的那邊,鬱鬱蔥蔥的翠竹在夜風中搖曳生姿,竹叢中露出一截亭樓,隻見錦葵側身端坐,低頭彈著一把古琴。月光從金色琉璃瓦上傾斜而下,她如同置身在一圈明亮的光暈裏,三千青絲流瀉而下,宛如畫中而來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