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豔陽高照,被雨水洗過的天氣格外清新,泥水也被曬幹了。黛玉拿出花帚輕掃徑上的落花,紫鵑見了,回屋拿出絹袋要把落瓣裝進去,黛玉說:“不用了,讓它們塵歸塵土歸土吧。來源於泥土,又歸於塵土。”
把花掃到花樹根下,有些花已被泥土沾汙了,黛玉吟道:“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生媚萬木春,死香一方土。”紫鵑迷惑不解,呆呆地看著黛玉,想到自從黛玉死裏逃生活過來,就與以前不同,不再無故尋愁覓恨,悄然傷悲落淚。
黛玉看她發呆,笑著說:“你發什麼呆?”紫鵑猛醒,也拿起花帚,掃了起來。一堆堆亂紅堆在花根下,花上枝葉如碧,翠然生光,映襯著姹紫嫣紅向陽更嬌更媚,活潑,繁盛。上也是花下也是花,不僅沒有雨後“綠肥紅瘦”的淒涼,反而更增盎然春意。
黛玉心內喜悅盈盈,不同處理,果然效果不同,想來萬事萬物,本質不變,就看你如何想,如何做。又想到,同一場雨,有的花被雨打落,有的卻借著雨水的滋潤更增顏色。是怨雨呢,還是喜雨?花之落,是花之弱還是雨之過?黛玉百思難解,理不出頭緒。
青鷺端了藥上來:“姑娘,歇會兒吧,別勞動了身子。”
黛玉放下花帚,進了屋裏,藍鳶打來水,黛玉洗了手,把藥喝了,放回托盤,因問:“這藥怎麼與往日不同?”青鷺道:“聽說吳太醫有事回鄉,臨走時囑咐給姑娘的藥主藥暫時不變,副藥可以根據情況變換,想來這是其他太醫開的方子。”
“噢,叫王嬤嬤來。”
王嬤嬤來到裏間。黛玉說:“想勞煩嬤嬤到賈府走一趟,看那邊情形如何,需不需要人手,如果需要,我們就過去。另外跟老太太說,以前有個癩頭和尚曾用玉救過二爺和鳳姐姐,如果能找到他,興許他能找回二爺的玉來。”
王嬤嬤剛想走,黛玉又道:“聽說這個院子有一個門是朝街的,能不能不驚動王府,從這裏出去?”王嬤嬤答應著出去了,不一會兒又回來,道:“侍衛不讓出府,說王爺吩咐的,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隨意進出。”
藍鳶道:“這命令還沒解除嗎?姑娘剛到這兒時,王爺怕走漏消息,為了姑娘安全下的死命令。所以當時那邊王府的人也沒人能進來。可是咱們與王府的門已經通了,那邊怎麼還那麼死把著。”
紫鵑進來道:“想來也是為了王府安全,留香園與王府相通,萬一這邊進來什麼人會影響到那邊。姑娘,別貪方便了,萬一出事,我們可擔當不起。”黛玉道:“我沒想到這些,隻是從那邊出去,還要通過老太妃或王妃,怪麻煩的。”“那就找二爺好了。”藍鳶道。
於是黛玉讓藍鳶帶著王嬤嬤去找水澄,好出王府。不一刻,藍鳶回來,說王嬤嬤已經出去了。
黛玉帶著紫鵑等收拾屋子,趙嬤嬤來“天和”找孫嬤嬤,黛玉知道這趙嬤嬤也是北靜王的乳母,很得北靜王的信任,北靜王有些內宅之事不便與太妃說又不願與王妃說,就找這兩位嬤嬤商量。此來找孫嬤嬤必有要事。果然,二人唧唧咕咕一陣子一同出去了。
黛玉休息之後,由紫鵑扶著,去看王妃,才知王妃昨晚出事險些小產,看她病著,不便打擾,就安慰一番,告退出來,回到“天和”。孫嬤嬤正數落丫頭們不服侍姑娘,讓姑娘一人亂走恐出事故。見黛玉進來,笑著迎上去道:“姑娘這是去哪裏了?讓我好生惦記,王爺讓我服侍姑娘,姑娘如果有個閃失,我怎麼向王爺交代?”
黛玉道:“讓嬤嬤記掛了,我隻是去王妃那看看,才知王妃昨夜出事故了。”孫嬤嬤扶著黛玉進到屋裏,見四處無人,低聲說:“王爺正察這事呢。”黛玉愕然:“王妃小產,察什麼?”孫嬤嬤道:“聽說是幾個姨娘動了手腳,在湯裏下了藥。王爺命幾個姨娘不許出門,剛才叫我和趙嬤嬤過去,就是讓我倆特別注意會槿園和咱們這裏的安全,咱們這裏還好,都是王爺的親信,不會出問題的。”
黛玉道:“咱們這裏沒礙著別人什麼,怎會不安全?”孫嬤嬤笑笑:“誰說不是?怕是王爺多心,不過小心也好。姑娘不知咱們這裏複雜著呢。”孫嬤嬤為黛玉講起水氏家族史來。
水氏先祖兄弟較多,但隻有水溶親祖水憑祀住在這裏。水溶的祖父這一輩有兄妹三人,水垣、水塤、水塵。水氏兄弟在當年宮廷政變中擁主有功,水塤亦該封王卻功成身退,隱居不出。水塵本是當時貴妃,即現在文宣郡王的母親。產後不久即便病逝。水垣有一子一女,兒子即水溶的父親水荊蕭,女兒即勇毅王妃水芫芷。水荊蕭有三男二女,長女水漓、長子水溶俱是嫡妃所出,水汐、水澄、水洛都是庶出,隻可惜水荊蕭雖然兒女眾多,卻命不久長,所以水溶年未弱冠就襲了王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