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德,滾開。」韓偉格的俊臉升起陰霾。
布雷德(Blade),刀,什麼樣的人會將自己的外號取成一把「刀」?她納悶著。
「不行。」尖細的聲音斷然回絕。「你必須親自走一趟。」
「現在我沒有心情容忍你,立刻離開!」
「那麼你最好開始培養情緒。」尖音頓了一頓。「出事了。」
韓偉格慍怒的表情在短瞬間收斂得無影無綜。「出了什麼事?」
「有人闖入禁地,酋長實踐了他的威脅。」尖音突然猶疑幾秒鍾。「最老的那個失風被擒了去,可能……」
他霍然站起身,臉色瞬閑從陰沉轉變成鐵青。
「-可以繼續待在這裏,或者回寢室。」簡捷地囑咐她一句,他大步踏向門口。
一股不祥的預感蔓延在她四肢百骸,與那天在營區的異樣感受一模一樣。她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心髒卻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
「慢著!是誰出了意外?」寧馨連忙拉住他的衣柚,不曉得自己為何感到如此驚慌。
「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韓偉格橫瞥她一眼。
「不行!」他獨斷地抽回袍袖,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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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出事丁。究竟誰出事了……」寧馨感覺自己像一隻被放進鍋子裹的熱帶魚,隱約感覺到整鍋水被人放在火爐上加溫,卻又該死的無法肯定。徒然讓漸次滾沸的水溫折磨得喘不過氣來。
寢室的波斯地毯幾乎被她的踅步踩破了,而她依然隻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喃喃自語,對於如何澄清目前的迷霧絲毫沒有概念。
頭一遭,她發自內心地憎怒自己受限為禁臠。
「小姐。」青梅端著一盤冰糖果凍,俏生生地踏入女主人的內堂。「韓先生遣人到南洋采買的椰子凍,今天晨閑剛剛送進城,-想不想嚐嚐鮮?」
「青梅!」她心中一動,急急忙忙搶到小女侍麵前。「裏那在不在城裏?」
「我…我幾個鍾頭前瞧見他陪著先生行色匆匆地出去了,後頭還著一大群人。」小青梅被她突兀的舉動嚇到。
韓偉格的去來往返很少需要勞師動眾的,通常隻有一個裏那隨行。至此,寧馨加倍確定他趕去處理的「意外」鐵定不單純。
「-可知道他們上哪兒去?」緊迫盯人的杏眼瞅著怯澀的小女生。
「我也不確定……」青梅囁嚅著。「剛剛聽車庫的技師聊起,他們好象朝北邊的沙漠去了。」
北邊!考古隊紮營的地點正巧位於北漠地區。
這個巧合掀起她體內驚心動魄的潮浪。
肯定是考古隊出了意外。
無論如何,務必要經過親自的求證她才能心安,即使事後觸怒韓偉格,她也認了。她必須親赴營區一趟!
可是沒有交通工具,她斷斷無法離開這個綠洲一步。
「青梅,我交給-的那些車鑰匙、船鑰匙,-收放在哪裏?」她急切地扯著小青梅。
韓偉格送給她的禮物、地契,她向來隨手扔給青梅去打理。
「放在五鬥櫃的抽屜裹。」小女生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旁觀女主人粗魯地拉開櫃子,抓出一把BMW的車鑰匙。「小姐……-要出門呀?」
「嗯。」寧馨沒空和她細談,轉了身疾速奔出房門。
如果問題輕易可以解決,這個當口韓偉格早就回城了。該死!她起碼落後了幾個小時。
「小姐!」青梅眼巴巴地追出去。「漠地裏到處是流沙,韓先生交代過,一定要有人陪著-才能外出的-不可以擅自離開呀!」
「別纏著我。」飛煙般的倩影掃掠過門廳,玄關,直接襲向大門右側的庫房。「-要不就跟上來,否則便留在主宮裹等我回來。」
「我……我……」青梅無助地回望著巍峨殿室,再打量女主人疾奔而去的背影。
還是跟上去比較保險!寧願陪著小姐誤蹈險惡的流沙,也好過獨自留守在宮內,承受韓先生的怒氣。
「小姐,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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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營區焦毀殘敗的景象令人心驚。
做為奈水間和休閑區的拖車焦黑得瞧不出原本的麵目,外接的發電機也燒烤成一團廢鐵。每一具營帳連根被抽出沙地,一道一道割裂得完全無法彌補。
所有的挖掘工具集中在營區中央,目前正接受煉火的洗禮,至於考古隊辛苦了數個月所發現的古物,更甭想安然無恙。
哀鴻遍野,原來就是這等慘烈的景致。
韓偉格的峻顏冷冽到了極點,哼也不哼一聲。
眾位考古隊員呆愣地環視這一地狼藉,不敢相信他們離開營區才短短四個小時而已,前後竟然已產生掀天撤他的動蕩。
「我們昨天挖到一處遺址……很開心……今天特地進城喝香檳慶功……」好好先生小江被突變衝暈了腦袋,語言能力暫時受到剝奪。
才兩百四十分鍾的差別而已!
「有沒有任何人受到傷害?」凜冽的狂風揚起漫天的沙煙,刮起韓偉格的衣裾。他陰狠的嗓腔,銳利程度不下於隱隱割痛的風勢。
「對了,施教授呢?」一名隊員突然回過神,想起自願留守營區的大家長。
「臨出發之前,他提過想到東側的新地點再做一次探勘,或許正好避開歹徒的攻擊。」小江終於恢複正常。
「該死!」韓偉格吹了一聲長哨,靈駿的愛駒嘶鳴著響應,快步從外圍跑到主人身旁。
他翻身上馬,馳向東首的色克加禁地。十來名手下立即跟隨主子的塵煙。考古隊員發現情狀有點變異,無暇細想,各自吆喝了幾聲,跳上越野吉普車,追循大龍頭的方向。
遠遠望向沙漠中心,-管粗大挺直的木柱招引著眾人的眼光。
一行人趕抵目的地,陡然被木柱上的物體抽幹了氣息。
施仁道被捆吊在柱身上端,眉眼口鼻嚴重地扭曲紅腫,幾乎分辨不出原來的相貌。木柱下端,數量驚人的石瑰零零散散灑了滿地。
渙散無神的視線投注在遠方,似乎無聲控訴著壯誌未酬的遺憾。
投石致死!這是回教徒對於竊盜罪的犯人所栽處的極刑。
「教授……」小江跌跌撞撞下了車,啞然仰望老人的遺體。
考古隊員全部呆住了。
沒有人能夠移動一步,哪怕是張嘴驚叫都成了劇烈耗力的動作。
多年來的師生情誼,舊時相處的欣悅,一幕接著一幕浮現腦際,旋又褪幻成昨日黃花。施教授殉亡了。死了。不會再活轉了。
「教授!」不知是誰突然號哭出聲。淒厲的叫喊震醒了隊員迷茫的心。
「施教授!」淚水奔竄出每雙目眶,大夥兒沒命地跳下車,衝向受盡折辱的大家長腳下。「快把教授放下來!」
赤紅色的狂潮激起韓偉格體內的蠻勁,他麵無表情地凝坐在馬背上,隻有咬緊的牙關表露出隱藏的震怒。
色克加酋長的攻襲,等於正麵挑釁他的威權。
四名手下出發審查禁地周遭是否有理伏,才剛翻過一座沙的,立刻發現另外兩個被捆綁的弟兄。
「韓先生,找到兩名我方的守衛。」四人攙回委頓的殘兵。
咻咻!又狠又準的長鞭將兩名手下的臉孔劃出血痕。
辦事不力的隨從甘願領受責罰,翻身又跌回沙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他麵色鐵青的問。
「色克加一族突然進襲……」其中一名敗將抿了抿幹裂迸血的嘴唇。「他們人多,酋長壓製了我們三個,然後對施仁道用刑。他要我們轉告韓先生,姓施的擅闖色克加的禁地,應該處以終極死罪,可是他無意衝犯韓先生,所以……故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