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幅多麼溫馨、甜蜜的畫麵,這種生活白天羽早就很向往了,可是卻不是現在。
這種生活必須等到他完成這次入江湖的目的後。
--他的目的是什麼?
成名?
如果光隻是成名,他現在不是很有名了嗎?
如果不是光為了成名,那又是為了什麼?
暴雨如罄鼓般的打在地上,也打在謝小玉的身上,雨水將她的衣裳淋濕了,也使她的曲線完全呈現出來。
魔鬼般的身材。
這種身材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能娶到謝小玉這樣的老婆,實在是一件很愉快,很光榮的事。
謝小玉的眼睛中雖然有淚水,卻反而更增加了她的媚力。
天使般的臉孔,魔鬼般的身材。
--這樣的女人,哪個男人不想要呢?
“在我們的小屋裏,沒有劍,刀,沒有江湖恩怨,沒有仇恨,所有江湖上的種種,在我們小屋裏通通沒有。”謝小玉的聲音很柔:“那兒隻有你和我,或許過個兩三年後,我們會增加一個人。”
增加一個人?增加一個誰?
當然是他們兩個人的愛的結晶!
“這種生活好嗎?”謝小玉說:“這種生活你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有這樣的女人,陪你過這樣的生活,隻要是正常的男人,嘴都會樂歪了。
白天羽看著雨中的她,忽然歎了口氣:“隻可惜我是白天羽。”
這是一句什麼話?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小玉仿佛懂得他這話的意思,她也歎了口氣。
“我明明知道你不會陪我遠走高飛的,我明明應該殺了你的。”謝小玉說:“以我的個性,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我雖得不到你的心,可是我可以殺你的人。”
她又歎了口氣,才接著又說:“隻可惜我不但無法得到你的心,也無法殺了你,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白天羽能怎麼辦?
他除了苦笑以外,他還能怎樣?
殺了她。
白天羽本應該殺了她的,就算不殺,至少也該問問她,為什麼要殺他?她們的計劃是什麼?她們的組織是個什麼樣的組織?裏麵都是些什麼人?最主要的是一點,是她們的頭頭是誰?白天羽不但沒有問,當然也沒有殺她,他隻是輕輕的笑一笑,然後才說:“我能怎麼辦?你說我能怎麼辦?”
“走,趕快走,走得遠遠的,最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謝小玉說:“我對你下不了手,可是別人絕對不會心軟的。”
她看著他手中的“春雨”,又說,“你縱然有春雨,會那一式魔招,可是一見到了宮主,你那一招就好像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一樣。”
“宮主?什麼宮主?”
“當然是本宮的宮主。”謝小玉說:“你快走吧!”
四
密室裏更暗,更悶,藏花簡直自己連氣都透不過來。
心無師太頭上的血已漸漸凝結,隻有她才知道是誰殺了她,也許連她都不知道。
誰知道呢?
聽不見風聲,也聽不見雨聲,這密室仿佛本就是個墳墓。
是為了埋葬心無師太?
無論如何,現在她和心無師太都在這墳墓裏,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和一個尼姑葬在同一個墳墓裏。
密室裏越來越熱,越來越悶,藏花估計她頂多隻能再支持半個時辰,如果這半個時辰再沒有人來的話,她大概隻有長睡此地了。
一想到睡,她才發覺自己實在很累了,兩條腿都已站麻了,她動了動雙腿,然後靠牆坐下去。
剛一坐下去,她又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聲音是從地下發出來的。
她還沒有分辨出那是什麼聲音時,忽然發現地上的石板在向上翻,一個人從洞中慢慢伸出頭來。
任飄伶。
這個從地下冒出來的人,竟是任飄伶。
藏花看見他,又驚又喜,忍不住的叫了起來。
任飄伶看見她,也吃了一驚,等他看到伏在地上的心無師太時,就更吃驚了。
“你怎麼真的把她的腦袋敲破了?”
“我正想問你,你就算要敲破她腦袋,也不必要她的命。”藏花說。
“誰敲破她的腦袋,我根本連她的人在哪裏都不知道。”
“她掉下去之後,你豈非也掉下去了。”藏花說。
“可是我掉下之後,連她的影子都沒有看見。”任飄伶說。
藏花怔了怔:“你看見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看見,下麵什麼都沒有。”任飄伶說:“就算有,我也看不見。”
“為什麼?”
下麵連燈都沒有,黑漆漆的,我又不是蝙蝠,怎麼能看見東西呢?
你怎麼找到這裏來的呢?
“因為這下麵有條石階,我摸索了半天,才摸到這裏。”任飄伶說:“一走上石階,石板就翻了起來,我還以為是你在上麵救我的哩。”
藏花苦笑:“我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去救任飄伶。”
“你不要瞎疑心,我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是誰殺了她?”
“鬼才知道。”
任飄伶想了想,又問:“你為什麼一直待在這裏?”
“你以為我不想走?”
“我以為你在等我。”
“等你個大頭鬼。”藏花的臉好像有點發紅:“我怎麼知道你會從這裏鑽出來。”
“你既然不是在等我,為什麼還不走?”
“因為我走不了。”
“為什麼?”
“我一進這房子,門就從外麵關起來了。”
“誰關的門?”
藏花聳聳雙肩。
“你推不開門?”
“我試過了。”
“也許你沒有用力。”任飄伶說。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試試?”
任飄伶當然要去試,不去試怎麼行?
他伸手輕輕一推,門居然開了。
藏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半晌,忍不住大叫:“這扇門剛才明明是從外麵鎖上的,為什麼現在你一推就開了?”
門既然已開了,她就可以出去了,這本是一件很開心的事,但是她卻在生氣。
--會不會被悶死在這裏是一回事,是不是被冤枉又是另外一回事。
藏花大小姐寧死也不願被人冤枉。
任飄伶看見她這個樣子,歎了口氣說:“就算這扇門剛才是從外麵鎖住的,現在我們總可以走了吧。”
“我不走。”
“為什麼不走?”
“你冤枉我。”藏花噘起嘴:“你以為我騙你。”
“誰說你騙我?”任飄伶故意睜大眼睛:“你為什麼要騙我?”
“你嘴裏雖然這麼說,心裏一定還是以為我騙你。”藏花還真不講理。
“可是這扇門……”
“那個人既然能偷偷摸摸的把門鎖上,自然也就能偷偷摸摸的把門打開。”
任飄伶這麼講,藏花說:“為什麼要鬼鬼崇崇的做這種事呢?”
“隻要找到那個人,就一定能問出來的。”
“對,我們一定要找到那個人。”
這次她不等任飄伶就已先走,剛走到門口,卻發現他還愣在原地。
“怎麼換你不走了?”藏花說:“你在發什麼愣?在想什麼?”
任飄伶衝著她忽然笑了一笑:“我在想,這扇門若是真的開不開,倒也蠻有趣的。”
“有趣?”藏花不懂他的意思:“那有什麼趣?”
“門若是真的打不開,我們豈非就要被關在裏麵,關一輩子。”
藏花的臉紅得就跟某種動物的屁股一樣:“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男人有幾個是真的好東西的?”任飄伶笑了笑。
藏花注視他,忽然說:“就算我們真的在裏麵關一輩子,我也不會嫁給你。”
“不要這麼傷我的心嘛!”
“你的人雖然很好,長得也滿好看的,但卻不是我心裏所想嫁的那種人。”
“你心裏想嫁的是哪種人?”
藏花抿嘴一笑,向任飄伶眨眨眼:“等我找到時,我一定先告訴你。”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跟你關在一間屋子裏了。”
這一次藏花剛伸手要推門時,門外就傳進來陣陣奇怪的聲音。
是什麼聲音?
如果你曾去過廟裏燒香,就一定聽見過那低沉小聲的念經聲,和人們小聲但吵雜的說話聲。
藏花她們聽見的,正在這種聲音。
這裏本來就是尼姑庵,有這種聲音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無心庵裏的尼姑剛才豈非都已不在了,這裏豈非已變成了個和尚廟?更何況連那些和尚都已走得幹幹淨淨的。
這裏剛剛豈非變成了空庵?現在又為什麼有這些聲音呢?
藏花吃驚的看看任飄伶,他也皺著眉頭在看她。
門推開,藏花就往外看,一看,她差點跳了起來。
誰說外麵是空的?
誰說外麵是個和尚廟?
外麵明明是個尼姑庵的大殿,燈火正輝煌,大殿上有尼姑們在低聲念經,有各式各樣的人在上香。
各式各樣的人都有,就是沒有和尚。
連一個和尚都沒有。
剛才那奇跡般消失的尼姑庵,現在又奇跡般的出現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種事有誰能解釋?
五
無心庵裏燈火輝煌,大殿上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和尼姑。
華燈初上,本就是無心庵最熱鬧的時候。
天下所有廟或庵都一樣。
藏花看見這情景,遠比她剛才看見滿屋子的和尚還吃驚十倍。
她怔了很久,才回頭,任飄伶就站在她後麵,她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見五六十個老太婆在跳脫衣舞一樣。
--那是種什麼樣的表情呢?
藏花用舌頭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吃吃的問:“你看見了什麼?”
“一……一個尼姑庵。”
“你真的看見了?”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藏花還想說話,忽然看見一個笑嘻嘻的小尼姑向他們走了過來。
一個年紀仿佛很輕,身材卻很高大,她手裏拿著佛號:“阿彌陀佛。”
藏花不等她再開口,馬上問:“請問師太,這家庵開了多久?”
這尼姑好像覺得她這問題問得很妙,上上下下看了藏花一眼,才笑著說:“無心庵神佛點光的那一天,我的父母恐怕都還沒有認識。”
“師太今天一整天在庵內?”
“是的。”
“一秒都沒有離開過?”
“施主為何如此問呢?”尼姑的眼中充滿了異樣的神情。
這種神情就仿佛是將藏花當做從很遠很遠地方來的怪物一樣。
“是因為--”
藏花本來想將剛才發生的事說出,可是她忽然想到就算她描述得很詳細,絕對不會有一個人會相信的。
就連藏花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碰到的事,更何況別人呢?
任飄伶上前一步,“師太法號?”
“貧尼心靜。”
“請問心靜師太今天下午是否有人來上香?”任飄伶說。
“有。”
“師太是否認識正行鏢局的總鏢頭吳正行?”任飄伶說。
“見過兩三次麵。”心靜師太說:“他偶而會來上香。”
“今天下午師太是否見過他?”
“下午沒有。”心靜師太微微一笑:“不過剛剛倒見過他了。”
“剛剛?”任飄伶微怔:“他現在在無心庵內?”
“是的。”
心靜師太伸手指向大殿的北方向,那裏站著三四個人在聊天,一個身穿灰色長袍,腰上係著一條深藍色腰帶的微微發胖中年人不就是吳正行嗎?
看他正口沫橫飛的高談著,一點也不像會被人逼做和尚過,更何況他頭上的頭發正隨著他的話聲在飄蕩,一看就知道不是戴著假發。
怎麼可能呢?
下午他明明已被逼著剃光了頭當和尚,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又長出了頭發?
看他現在那不可一世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下午那可憐巴巴的模樣。
任飄伶雖然什麼樣的怪事都碰過,可是看見吳正行之後,他不禁也愣住了。
藏花的反映比任飄伶稍為激動一點,她一個箭步,就衝到吳正行麵前,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的臉,伸手用力扯了扯他的頭發。
“你幹什麼?”吳正行被藏花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一大跳。
“你這……這頭發是真的?”藏花不信的問著。
吳正行微愣的看著她:“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當然是女的。”
“那麼我的頭發就是真的。”吳正行一笑。
“你下午不是剃光了頭當和尚了嗎?”
“我當和尚?”吳正行又是一愣,但隨即笑了起來:“我會去當和尚?”
和吳正行一起聊天的幾個朋友也都跟著笑了,其中一人馬上說:“吳總鏢頭如果去當和尚,那麼太陽一定是從西邊出來了。”
“吳總鏢頭的人生正過的滿愉快的,他為什麼無緣無故的要去做和尚呢?”
“他是被逼的。”藏花說。
“被逼?被誰逼?”吳正行還在笑。
“心無師太。”
“心無師太?可是無心庵的心無師太?”吳正行笑容一收。
“你總算還認得她。”
吳正行忽然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看著藏花,然後用一種很奇怪的音調問她:“你說我被心無師太逼著當和尚,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在什麼地方?”
“這裏?下午的事?”
吳正行的音調更怪了,臉上表情無疑已將藏花當作從遙遠遙遠地方來的某種怪物一樣。
他看了看藏花,再回頭看著他那幾個同伴,他們忽然間都不說話了,隻是都用很奇怪的表情看著藏花。
藏花被他們用這種表情看得有點生氣了,她忽然噘起了嘴巴大聲的說:“下午你還被心師太用敲木魚的棒錘在光腦袋上敲了一個大皰。”藏花說:“這些事你難道也都忘記了?”
“施主說的心無,可是本庵的心無?”
威嚴卻不失柔美的聲音,來自藏花背後,她一回頭,立刻就看見一個她這一生中從來也沒看見過一個長得像這個人一樣的人。
這個人看來應該有四五十歲了,可是她的臉上卻一點也看不到應該屬於四五十歲老年人的皺紋。
她的臉上光滑、亮麗,就仿佛十七八歲少女的臉一樣,可是在這麼樣的一個臉上,卻又偏偏充滿了隻有六七十歲的人才會有的風霜。
她的眼睛不大,卻很黑,黑得很有神,很有魅力,她的鼻子很挺,嘴角微微上翹,牙齒潔白。
她的皮膚就像是蜜奶般溫柔而甜蜜,腰肢的曲線就如同水波般柔軟,她的乳房卻堅挺如遠山。
她是屬於那種男人一看會心跳加速的女人,可是現在無論哪個男人見到她,都隻會用一種很尊敬的眼光看她。
她的人很美,身上每一個部分都絕對是女人的傑作,但是卻是個光頭。
她是個尼姑,是無心庵的主持--心無師太,是三十年前江湖上很有名的“美人魚。”
六
心無師太正用一種很平靜的目光看著藏花,問的聲音也很平靜。
“施主說的心無,可是本庵的心無?”
“是的。”
“不知施主是在何時見過心無?何時碰見心無?”心無師太說。
“就在下午?”心無師太的眼神有一絲異樣的光芒閃起:“就在這裏?”
“是的。”藏花點點頭:“就在這裏,就在下午。”
藏花說完轉頭看看吳正行,然後冷冷一笑,接著又說:“下午我遇見心無師太時,幸好有別人在場,那個人不但也看見了心無師太,頭上還會被心無師太敲了一個皰。”
“這個別人是誰?”心無師太問。
“是我。”吳正行上前一步:“她說的人就是我。”
“你?”心無師太好像有點吃驚。
“對,就是他。”藏花說:“他不但看見了心無師太,而且是被心無師太逼著剃光了頭當和尚。”
心無師太定眼看著藏花,眼中居然也露出和吳正行剛剛看她時的表情一樣,充滿了一種很怪的神情。
看見心無師太的這種眼光,藏花的心就開始涼了,這一天之中,她所遇見的這些奇奇怪怪的事,究竟是真?是假?現在連她自己都已搞不清楚了。
心無師太看著藏花看了很久,才歎了口氣,才開口:“吳正行若是會去當和尚,天下的人隻怕全都要去做和尚了。”她又說:“更何況他如果真要去做和尚,也不可能是心無逼的。”
“為什麼?”
“因為心無未入庵時的俗家名字,就叫吳婉玲。”心無師太說。
“吳婉玲?”藏花說:“她是吳正行的……”
“妹妹。”心無師太說:“吳正行的嫡親妹妹。”
事情仿佛已一層一層的在撥開了,可是越撥開,藏花的心就越涼,因為她已隱隱約約的發現這件事一定是件很不好玩的險謀。
吳正行明明被逼著剃光了頭當和尚,現在又為什麼頭發長得好好的?
下午無心庵裏明明已沒有香火客,沒有尼姑,隻有一群剃光了頭的和尚,現在她們為什麼說今天整天都在無心庵內?
下午明明看見是心無師太在逼吳正行的,現在卻發現心無師太竟是吳正行的嫡親妹妹。這些事裏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險謀呢?
藏花顯然還沒有想到,因為她的臉上還是充滿了驚疑、不信的神情。
任飄伶雖然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但看他的表情,他仿佛已知道這件事的陰謀了,他的臉上竟充滿了憂色和一絲恐懼。
他憂的是什麼?
他恐懼的又是什麼?
第八章 不好玩的陰謀
一
暴風雨竟不知在何時已停了,天空已出現了雨後的繁星,閃爍如心無師太的雙眼。
“吳總鏢頭下午就已和我在一起了。”心無師太一字一字的說:“因為心無師太已失蹤了一天一夜,我找吳總鏢頭來商量,就是為了心無的事。”
心無既已失蹤了,又怎能在這裏出現呢?
吳正行從下午就和心無師太在一起,又怎能在這裏讓心無逼著做和尚呢?
“施主口口聲聲說下午見過心無,那麼請問施主,心無師太現在人呢?”心無師太說。
“那尼姑已死了。”藏花歎了氣。
心無師太的臉上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但忽然間,“砰”的一聲,她站著的青石板竟已陷下兩個腳痕。
看見這種情形,每個人都不禁在暗中倒抽了口涼氣,再也沒有人敢大聲吭一下,過了很久,才又聽到心無師太的聲音。
“她死在哪裏?”
任飄伶正想阻止藏花說出。藏花已“二百五”的往後麵的那扇門裏指了指。
任飄伶見狀,一口氣還未歎出,心無師太已橫空掠起。
衣袂帶風聲“獵獵”作響,大殿內數十人的衣襟都被心無師太飛掠的勁風帶起,有的人甚至連帽子都已被吹走。
藏花忍不住偷偷瞄了任飄伶一眼,隻見他臉色很沉重,額頭上似乎有汗珠在閃爍。
再看那扇門,已見心無師太抱著心無走出,她雖然在盡力控製著自己,但目光中卻已充滿了悲憤之色。
吳正行一看見心無師太抱著心無走出,立即上前,等看清楚心無已死了,臉上馬上露出憤怒之意:“是誰殺了她?”
藏花還沒有回答,就已看見心無師太雙眼如電般射向她,人也忽然就已到了藏花的麵前,一字一字的說:“女施主尊性?”
“我叫藏花。”
心無師太靜靜的看了藏花兩眼,目光突然轉到任飄伶身上:“這位施主呢?”
“在下任飄伶。”
“是不是任性的任?”
“正是。”
心無師太慢慢的點了點頭,慢慢的將心無放下,然後她的臉上突然的一根根青筋盤蛇般突起,但她的聲音依舊是很沉穩。
“好,好武功。”心無師太一字字的說:“好身手,果然名不虛傳。”
“這尼姑不是他殺的。”藏花立即大聲說:“你莫要弄錯人了。”
“不是他殺的,是你殺的?”
“怎麼會是我,我進去的時候,她早已死了。”藏花說。
“講到哪裏去?”
“就是剛剛你進去的那間屋子。”
“那時任施主已在屋子裏?”
“不在。”藏花說:“他是後來才進去的,剛進去沒多久。”
“那間屋子是無心庵‘閉過屋’,別無通路,任大俠若是剛進去的,貧尼為什麼都沒有看見?”心無師太緩緩的說。
“他不是從這進去的。”
“貧尼剛才已說得很明白了,那屋子別無通路。”
“他是……是從地下鑽出來的。”
藏花自己也覺得這句話很難令人相信,所以立刻又解釋。
“今天下午我們來的時候,這心無師太還沒有死,正跟我們說話,突然間就掉到地道去了。”藏花說:“大殿上除了吳正行之外,還有一大堆的和尚。”
“然後呢?”
“大殿上隻剩下我一個人,我就慢慢的找尋地道入口,這時那扇門忽然開了,我進去一看,才發覺心無師太已死在裏麵,我想出來時,門已從外麵鎖住了。”
藏花一口氣說到這裏,才發現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在看著她。
每個人都好像想笑,卻又不敢笑。
心無師太依舊目中全無笑意:“施主是今天下午到無心庵的?”
“那時還未到黃昏。”藏花說:“距離現在最多也隻有兩個半時辰。”
“有人。”
“是不是這些人?”心無師太指了指殿上的人。
“不是,是一屋和尚。”藏花說:“吳總鏢頭也在其中。”
吳正行實在忍不住笑了笑:“在下從未做過和尚,人人都可以證明。”
“有沒有人能夠替女施主證明,唯一最好的證明當然是心無師太,可是她卻已死了。”
另外一個當然就是吳正行,可是看他的樣子實在不像是會當過和尚呢。
“女施主所說的那一屋子和尚呢?”
那一屋子和尚是可以替藏花證明,可是到哪裏去找那些和尚呢?
“都走了。”
“到哪裏去了?”
“不知道。”
“他們走了之後,大殿上還有沒有別的人?”心無師太問。
“沒有。”藏花歎了口氣:“一個也沒有。”
這句話說完,藏花就已發現站在一旁的那些香火客已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心無師太目光四遊:“各位施主今天下午在何處?”
“就在這裏。”
“當然是在大殿上香”
“我雖不在大殿上,可是我在膳房吃齋。”
幾十個人紛紛搶著說,心無師太等他們說完了之後,又問:“各位是幾時來的?”
“下午來的。”
“早上我就來了。”
心無師太突然看向一旁的尼姑們:“各位下午有沒有離開過?”
“沒有。”
“從你們進庵後,有沒有離開過本庵一天?”
“沒有。”
“他們都在說謊。”藏花氣得簡直要發瘋了:“今天下午這大殿上明明沒有人,這……這些人連一個都不在。”
心無師太冷冷的看著藏花,冷冷的對她說:“這裏六七十位施主都在說謊,隻有你沒有說謊?”心無師太沉聲又問:“你可知道尼姑是誰?”
“是心無師太,是吳正行的妹妹。”
“也是無心庵的下一代主持。”心無師太說:“也是我最得意的門下。”
藏花一直很急,一直很氣,一直都在暴跳如雷,可是聽了心無師太的這句話後,她也靜了下來了。
因為她忽然覺得有一股寒意從骨髓深處發出來,就好像在寒夜裏突然被人一腳踢入已將結冰的寒潭裏。
這裏是無心庵也好,是無心廟也好,吳正行是和尚也好,不是和尚也好,這都已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了。
但若殺了無心庵的尼姑,殺了江湖中最得人望的俠尼心無師太的最得意門下,那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藏花直到這時,才發現這些奇奇怪怪的事,完全是一件早已計算好的陰謀。
這陰謀非但一點都不好玩,而且可怕,而且真的要人命。
她和任飄伶顯然已被套入這要命的陰謀裏,要想脫身,隻怕比死都還要困難。
藏花這才第一次真正了解到,被人冤枉是件可伯的事。
二
大殿上每個人都還在看著藏花,眼色卻已和剛才不一樣了。
剛才大家最多隻不過將她當做個瘋瘋癲癲的女孩子,說些瘋瘋癲癲的話,還覺得她很可笑,但現在大家看著她的時候,簡直就好像是在看個死人似的。
大殿上氣氛死而沉悶,藏花忽然大聲叫:“我為什麼要說謊?”
“你當然要說謊,無論誰殺了心無師太的得意弟子,都絕對不會承認的。”
“我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麼要害我們?”藏花嘶聲的說。
大殿上有的人已在悄悄往後退,就好像藏花身上帶有什麼瘟疫,生怕自己太靠近她會被沾上。
藏花突然衝上前,揪住一個人的衣襟:“我知道你是個老實人,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你今天根本不在這裏。”
“今天下午我若不在這裏,無心庵怎麼會多出了五百兩銀子的香錢。”這人臉色雖然已發白,卻還是一口咬定。
心無師太可真沉得住氣,在這種時候,她居然閉起眼睛,雙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詞,她居然像是在替心無師太的亡魂念起經來。
她當然不必著急。
--死人本就跑不了的。
藏花見眾人不理她,又衝回心無師太麵前,大聲說:“我再說一句,我跟心無師太無冤無仇,有什麼理由要殺她?”
心無師太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她,沉默了很久,才緩緩的說道:“因為心無已入了‘無淚’。”
無淚?
什麼是無淚?
“她入了無淚,所以我就要殺她?”
“要殺她的,隻怕還不止你們。”心無師太歎了口氣:“一人無淚,已無異舍身入地獄。”
“入你個大頭鬼,我連‘無淚’是什麼鳥玩意兒都不知道,我又怎麼會想殺她?”
藏花急起來真是口不擇詞。
心無師太的臉已沉了下來:“在貧尼麵前,誰也不敢如此無禮。”
“是你無理?還是我無理?”藏花還真不講理:“我就算想殺她,隻怕也沒那麼大的本事。”
“沒有用的。”
一直站在旁邊,好像是在發怔的任飄伶,忽然歎了口氣,忽然開口說話了。
“你再怎麼說,也是沒有用的。”
“什麼沒有用?”藏花問。
“你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任飄伶苦笑:“你雖然沒有殺她的本事,我卻有。”
“可是你並沒有殺她。”
“除了你之外,誰能證明我沒有殺她。”
誰能證明?
藏花怔住了。
“任某身上的傷痕,大大小小不下二百處。”任飄伶忽然仰天長笑:“就算我殺的又何妨?”
“既是何妨,施主又何以執詞呢?”
“是你執詞?還是他執詞?”藏花說。
“施主莫忘了,殺人者死。”一直站在旁邊的心靜師太忽然說:“這不但是天理,也是國法。”
“莫忘了你是個出家人,怎麼能口口聲聲的要死要活?”藏花說:“佛門中人不能妄開殺戒,這句話你師父難道沒有教過你嗎?”
“施主好利的嘴。”心靜師太說。
“這隻怪大尼姑的眼睛不太利,連好人壞人都分不清。”
“出家人的嘴雖不利,但……”
“住口!”心無師太突低喝道:“你修為多年,怎麼也入了口舌陣?”
“弟子知罪。”心靜師太雙手合什,躬身而退。
心無師太的目光落在藏花臉了:“正因貧尼不願妄開殺戒,所以才要問清楚。”
“問清楚後要幹什麼?藏花問。”
“照門規處治。”
“他又不是尼姑,也不是無心庵的人,你怎麼能以門規處治他”。
“他殺的是本庵弟子,本庵就有權以門規處置他。”心無師太淡淡的說。
“誰說他殺了你無心庵的尼姑。”
“事實俱在,何必人說?”
“什麼叫實事俱在?”藏花說:“有誰看見他殺了心無師太?有誰能證明是他下的毒手?”
“那時隻有你們才有下手的機會。”心無師太說。
“為什麼?”
“那時隻有你們跟她在一起。”
“那時你在哪裏?”藏花忽然問了這麼一句話。
心無師太還沒有開口,任飄伶卻已笑了,因為他已知道藏花下麵要問的話了。
三
“那時你在哪裏?”
“貧尼當然在庵內。”
“你既然是在庵內,怎麼不知道是誰殺了心無師太的?”藏花說:“你既然在庵內,又怎麼能容許別人在你麵前殺了心無師太?”
“小姑娘怎能強詞奪理呢?”
“是老尼姑強詞奪理,不是小姑娘。”藏花冷冷的說。
“好個尖嘴利舌的小施主。”心無師太臉現怒容:“貧尼的口舌雖不利,但降魔的手段仍在。”
--她怎麼已忘了這句話正是她剛才禁止她徒弟說出來的?
藏花笑了。
“原來隻許老居姑妄動嗔心,隻許老尼姑入口舌陣,小和尚就不能……”
“住口!”心無師太這回真的生氣了:“若有人再敢無禮,就莫怪貧尼手下無情了。”
“你想動武?”藏花轉身拉拉任飄冷的肩:“她想動武,你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任飄伶點了點頭:“她說的話那麼有力,又有誰能聽不見呢?”
“你怕不怕?”
“我很怕,可是怕又能怎麼樣呢?”
“這就對了,硬漢是寧可被人打破腦袋,也不能受人冤枉的。”藏花又笑了:“否則就不能算硬漢,隻能算豆腐。”
“她想動武的話,你不是也已聽見了?”任飄伶忽然問藏花。
“聽見,當然聽見了。”
“那麼你怕不怕?”
“不怕。”
“不怕?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
“有我在,你就不怕?”
“是的。”藏花笑著說:“因為我隻管動口,你管動手。”
“好,你動口,我動手。”
話還沒有說完,他的拳頭已飛出,一拳打向離他最近的吳正行地臉上。
任飄伶的拳可真快,比他的劍還要快。
吳正行倒也不是弱者,他沉腰坐馬,左手往上一托,右拳已自肘下的空門中反擊而出。
能當上鏢局的總鏢頭,手上功夫當然很有兩下子的,誰知任飄伶竟然不避不閃,竟硬碰硬的挨了他這一拳。
“砰”的一聲,吳正行的一拳已打在任飄伶的肚子上。
眾人一聲驚叫,誰也想不到威名赫赫的任飄伶竟這麼容易就被人打著。
看的人雖然已驚呼出聲,挨打的人卻一點事也沒有,吳正行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就好像打在硬鐵上。
吳正行的拳頭已痛得發紅,還來不及收回時,他的手已被任飄伶扣住,接著又是“砰”的一聲。
任飄伶的拳頭已打在他的肚子上。
吳正行可不像任飄伶,他可挨不起了,踉蹌後退,雙手掩住肚子,黃豆般的冷汗已一粒粒的往外沁。
藏花忽然歎了口氣:“你這叫什麼功夫?”
“這就叫挨打的功夫。”任飄伶一笑,
“挨打也算功夫?”
“這你就不懂了,要學打人,先學挨打。”
“不錯,不錯,你打他一拳,他也打了你一拳,本來就沒有什麼輸贏的。”藏花也笑了:“隻可惜他沒有你這麼能挨打而已。”
“這道理你總算明白了。”
“好。”心無師太慢慢走前:“貧尼倒要看看,施主有多少能挨?”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心無師太並沒有沉馬坐腰,她隻是隨便的往那兒一站,可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她全身上下都布滿了真力。
不管你從哪個方向,發出什麼東西,都會被她的真力所摧毀。
任飄伶沒有動,心無師太剛開始說話時,他就不動了,他也是隨隨便便的站著,但是他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在心無師太真力的籠罩下。
大殿上又是一片靜,死一般的靜。
任飄伶的“淚痕”在手,雖在手卻已無法撥出了。
因為心無師太的真力,就仿佛千斤鎖般的鎖住了“淚痕”,將它鎖得死死的。
任飄伶的手縱然有靈猿靈巧,也必須要有一刹那的時間才能開啟“淚痕”。
在兩個高手決鬥時,一刹那已是生死間了,一刹那已是永恒了。
死的永恒。
一刹那究竟是多少時間呢?
以佛家來計算,六十刹那即是一彈指間。
昔年盜帥楚留香,在晚年時,會對他的好朋友說,他已發現了個對時間準確的算法。
--個人想眨眼未眨時,即為一刹那。
兩個人已不知對恃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站多久,也許是一輩子?也許很短暫?
心無師太的神色仍沉穩、安祥,嘴角仿佛已有了笑意,任飄伶卻已苦不堪言,他的後背就在她念頭剛起時,突聽“蓬”的一聲,屋頂上突然裂了個大洞。
屋頂一破,屋瓦紛落,落入心無師太的真力範圍內,“砰、砰……”的數響,這些落下的屋瓦立即粉碎,碎成了千萬塊。
就在這同一刹那,屋頂上又飛下了幾點寒星,“叮、叮、叮”的一連串急響,大殿裏所有的燈光已全都被寒星吹滅。
燈滅,大殿立即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人群大亂。
黑暗中隱隱約約見到心無師太的身影已從破洞中飛掠而出。
四
星光滿天
暴風雨後的大地不但潮濕,而且寒意更濃。
藏花和任飄伶並沒有跑多遠,他們隻跑到無心庵外的樹林間就停了下來。
心無師太追逐打破屋頂的人,勢必追得很遠,無心庵內的人也勢必趁亂而走,這時也唯隻有無心庵外的樹林內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險的地方,也最是最安全的地方。
藏花停下來,喘了口氣,喘完氣後才開口:“那老尼姑實在厲害,她的真力竟已練到收發自如的地步。”藏花說:“她竟能在屋瓦掉下來時,將真力收至最低限度,等屋瓦破碎後,又立即恢複飽和點。”
她又喘了口氣,才接著又說:“如果不是屋頂上的那個人又打出了暗器擊滅燈光,我們兩個恐怕沒那麼容易逃出。”
“無心庵上上下下,幾十個尼姑,連一個好對付的都沒有。”任飄伶苦笑:“何況心無師太正是那幾十個尼姑中最難對付的一個。”
夜風吹來,吹落下留在樹葉上的雨珠。
“剛才那老尼姑說了句很奇怪的話,不知道你聽懂了沒有?”藏花說。
“尼姑說的話,十句裏總有七八句是奇怪的。”任飄伶笑著說。
“但那句話特別不一樣。”
“哪一句?”
“其實也不能算是一句話。”藏花說:“那隻是兩個字而已。”
“無淚。”
聽到這兩個字,任飄伶的表情就有點不同了。
“那老尼姑說心無師太本應該下地獄的,因為她已入了‘無淚’。”藏花說:“這句話你聽見了沒有?”
任飄伶點點頭。
“無淚是什麼意思?”藏花說:“無淚是不是說心無師太已沒有眼淚了?”
任飄伶沒有馬上說出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思,他隻是將目光射向很遠很遠的地方,看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才緩緩的說:“無淚就是一群人。”
“一群人?”
“一群朋友。”任飄伶說:“他們的興趣相同,所以結合在一起,用‘無淚’這兩個字做他們的代號。”
“他們的興趣是什麼?”
“下地獄。”
“下地獄?”藏花說:“下地獄救人?”
“是的。”
“江湖中的事,我也聽說過很多,怎麼從來沒有聽過‘無淚’這兩個字?”
“因為那本來就是個很秘密的組織。”
“他們做的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麼要那麼秘密?”
任飄伶凝視著她:“做了好事後,還不願別人知道,才是真正的做好事。”
“但真正要做好事,也並不太容易。”
“的確不容易。”
“通常要做好事,都要得罪很多人。”藏花笑著說:“很多壞人。”
“不錯。”
“通常能做壞人的人,都是不太好對付的。”
“所以他們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冒很大的險。”任飄伶淡淡的說:“一不小心就會像心無師太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在別人手上。”
“但他們還是要去做。”藏花說:“明知有危險也照做不誤。”
“無論多困難、多危險,他們全都不在乎。”任飄伶說:“連死都不在乎。”
藏花也將目光移向遠方,遠方有繁星在閃爍,她看了一會兒後,居然歎了口氣,但眼睛卻已亮如夜星。
“這些人不認識他們實在是一件遺憾事。”藏花說:“隻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
“隻怕很少。”
“因為他們既不求名,也不求利。”任飄伶仿佛很了解他們:“別人甚至連他們是些什麼人都知道,怎麼去認得他們?”
藏花將目光轉向任飄伶:“你也不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到目前為止,我隻知道一個心無師太。”任飄伶說:“若非她已死了,心無師太也不會暴露她的身份。”
“這群人裏麵既然有尼姑,也就有可能有和尚、道士、甚至各種奇奇怪怪各行各業的人。”
“不錯。”任飄伶點了點頭:“聽說‘無淚’之中,份子之複雜,天下武林江湖沒有任何一家一派一門能比得上的。”
“這些人是如何組織起來的呢?”
“興趣。”任飄伶說:“因為一種興趣、一種信仰。”
“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
“有。”任飄伶笑了:“當然還有一個能組織他們的人。”
“這個人一定很了不起了?”
“是的。”
“這個人我一定要想法認識他。”藏花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你沒有法子。”
“為什麼?”
“因為根本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任飄伶說:“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你又有什麼法子去認識他呢?”
“所以任何人都可能是他。”
“不錯。”
藏花注視著他,忽然笑了:“你也可能就是他。”
“我若是他,一定告訴你。”任飄伶也笑了。
“真的?”
“別忘了我們是好朋友。”任飄伶忽然歎了口氣:“我也不是‘無淚’中的人,因為我不夠資格。”
“為什麼不夠資格?”
“你呢?”
“我不行,我太喜歡享受。”
“而且你也太有名。”藏花說:“無論走到哪裏去,都有人注意你。”
“這正是我最大的毛病。”任飄伶苦笑。
“他們選你做替死鬼,想必也是為了你有名。”藏花說:“既然無論什麼地方都有人認得你,你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人怕出名豬怕肥。”任飄伶又苦笑:“這句話真他媽的對極了。”
“現在非但心無師太要找你,無淚的人也一定要找你。”藏花說。
“無淚的人比心無師太還要可怕。”
“你剛剛一走,他們便認定你是凶手了。”藏花凝視著他。
藏花看了他有一會兒,長長的歎了口氣,才說:“我現在才知道我做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做錯了。”
“剛才我不該叫你跑的。”藏花說。
“的確不該。”任飄伶笑笑:“也許我並不是因為你叫我跑才跑的。”
“不是為了我?”藏花一怔:“是為了誰?”
“剛才救我的那個人。”
“你知道他是誰?”
任飄伶又將目光落在遠方,遠方有一朵雲在流動。
“除了他之外,天下所有的人加起來,也未必能拉我走。”任飄伶的聲音仿佛也來自遠方。
“為什麼?”
“因為我心裏真正佩服的,隻有他一個人。”任飄伶說。
藏花的眼睛睜得真大,她那雙大眼睛裏露出一種仿佛很驚訝的光芒:“想不到你居然也有佩服的人。”
“像他那樣的人,你想不佩服他都不行。”任飄伶笑著說。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叫你不能不佩服的人。”
“他究竟是誰?”
任飄伶又露出了他那獨特的懶洋洋的笑容,但這次的笑容中居然有了一種有了一種很神秘的意味在。
第九章 樹木的悲哀
一
“他究竟是誰?”
看見任飄伶這種笑容,藏花就很生氣,她是個急性子的人,什麼事藏不住,也很恨別人故意吊她胃口。
偏偏任飄伶不但在吊她胃口,而且居然拍拍屁股,轉身要走了。
“喂,你幹什麼?”藏花說:“你要到哪裏去?”
“回去呀!”
“回去?”藏花一怔:“回哪裏去?”
“住的地方。”任飄伶笑著說:“當然是回住的地方。”
“就這樣回去?”
“要不然是要用轎子抬?”
“你難道忘了我們今天到無心庵的事?”藏花說:“現在距離天亮雖然還有一段時間,但要找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尤其是現在,現在心無師太雖然不在庵內,但庵內的那些小尼姑也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
任飄伶笑了一笑,他隻笑笑,然後就轉身又要走了,藏花當然不可讓他走的,當然是一下子就擋在他的麵前,然後用一種很生氣的表情對著他,口氣當然也是很生氣的音調。
“做人要有信用,做事要有責任。”藏花說:“答應人家的事,就要做到,開始做的事,又怎能隻做到一半就不做了呢?”
“我什麼時候沒有信用過?我什麼時候隻做到一半就不了呢?”
“現在,你現在就沒有信用,你現在做事就隻做到一半。”藏花說:“別忘了是你答應南君王在天亮之前將花語人救回,別忘了是你說花語人在無心庵。”
“是我答應的,是我說的。”
“那麼你現在還要回去嗎?”
“回去。”任飄伶笑著說:“當然是要回去。”
“那麼答應南君王的事呢?”藏花說:“那麼救花語人的事呢?”
“完了。”
“完了?”藏花幾乎不敢相信:“什麼完了?”
“完了的意思就是說答應南君王的事,和救花語人的事都已完了。”
藏花仿佛聽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所以她又問:“完了的意思就是說答應南君王,和救花語人的事都已做完成了?”
“你總算懂了。”
“不懂。”藏花說:“我們剛剛進無心庵有沒有看到花語人?”
“沒有。”
“有沒有救出花語人?”
“連人都沒有看到,又怎能救出呢?”
“既然人沒有救出,你又怎能說這事已做完成了呢?”
任飄伶又露出那種很令藏花生氣的神秘笑容。
“看來如果我不將事情說明白,你是不可能讓我走的。”任飄伶笑著說。
“你總算明白了。”藏花說。
任飄伶用一種很舒服的姿式站著,然後就開始了他的說明。
“我們下午進無心庵是不是看到一群和尚?”
“是的。”
“我們是不是看到了心無師太在敲吳總鏢頭的光頭?”
“是的。”
“我們是不是看見心無師太掉下去了?”
“是的。”
“我們是不是叫那群和尚回去了?”
“是的。”
“然後我是不是也掉下去了?”
“是的。”
“然後你是不是就走進那間密室?”
“是的。”
“然後你就看見心無師太已死在密室裏?”
“然後你就鑽出來。”
“是的。”任飄伶笑笑:“然後我們就走出密室,然後就發現了庵內的大大小小尼姑居然都在大殿裏。”
“然後又發現那個本來應該已是和尚的吳總鏢頭居然好好的在大殿裏聊天。”藏花說:“這些事是我和你一直經曆過的,你為什麼還要說一次呢?”
任飄伶沒有回答一這個問題,他隻笑笑,然後又說:“然後我們又見了心無師太,然後有一個‘二百五’的人說出心無師太死在那裏,是不是?”
“是的。”
“然後心無師太當然就不會讓我們走了,是不是?”
“是的。”
“然後你就和心無師太抬杠了,是不是?”
“然後就有一個人打破了屋頂,將大殿裏的燈光擊滅,引走了心無師太,然後我們就跑到了這裏來,是不是?”
“然後你就莫其妙的要走,是不是?”
“是的。”
“然後呢?”
“然後我當然還是要走。”任飄伶笑著說。
“花語人呢?”藏花說:“你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到如何救走了花語人?”
任飄伶沒有說,他隻是又露出那種神秘兮兮的笑容,看著藏花。
“說呀!你還沒有說出是--”
藏花突然頓住了,因為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想到這件事,她的眼睛就亮了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
“是不是有人在我和心無師太抬杠時,將花語人救走了?”
任飄伶還是隻在笑。
“這個救走花語人的人也就是打破屋頂解我們危的人?”
任飄伶的笑容中有了默認的神情出現了。
“這個人也就是你很佩服的人,是不是?”
“是的。”
“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問題又回到了剛剛的話題上去,這次任飄伶總算沒有露出那種很令藏花生氣的神秘笑容,他說:“見了麵你就會知道他是誰?”任飄伶淡淡的說:“到了時候就算你不想知道都不行。”
二
皇甫擎天很信任任飄伶,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在如期之內將花語人救回來,可是他作蘿也沒想到花語人是在這麼一種情形之下回來的。
花語人是在什麼情形下回來的呢?
在天將亮時,大地,還在沉睡中,聽花軒裏突然傳出了呻吟之聲。
值夜班的警衛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立即報告了上去,載思一接到報告,馬上就到了聽花軒。
聽花軒是花語人的房間,自從她昨夜被綁架之後,聽花軒內就沒有人了,怎麼可能在此時發出了呻吟聲呢?
夜風襲人,如寒冰刺骨。
載思站在聽花軒門口,靜聽了一會兒,不錯房內的確有呻吟之聲,雖然是那麼的小聲,但卻清清楚楚的傳送在夜風中。
載思不敢斷然的開門,這是南君王女兒的房間,雖然她的人已不在,裏麵傳出的聲音又是那麼的可疑,但是載思還是不敢作主的開門進入,他必須等,等到南君王來。
皇甫匆匆的穿上夜間衣,匆匆的趕到聽花軒,人到了,門當然已可以開了。
門一開,皇甫和載思都愣住了。
房間內並沒有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是有別的人在裏麵做些某種事情。
房內是有人。
有人躺在床上,躺在床上翻身呻吟。
這個人是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花語人。
雖然她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汗珠直冒,但確確實實是花語人。
她怎麼回來的?
是誰將她送回來的?是任飄伶?
如果是他將花語人送回來的,為什麼他不和皇甫碰麵呢?
如果不是他,那麼又是誰?
種種問題圍繞在皇甫的腦海中,唯一能解答的隻有花語人,但看她現在的樣子,她還在昏迷中。
載思把過脈後,靜靜的想了一會兒,才說:“郡主的脈博很弱,顯見是中了毒。”
“中了毒?”
“是的。”載思說。
“你能不能看出她中的是什麼毒?”
“看得出。”載思說:“她中的是邊疆的‘牽機’、天竺的‘兔絲’,和東贏的‘無梅’。”
“邊疆的‘牽機’?天竺的‘兔絲’?東贏的‘無梅’?”皇甫睜大了眼睛:“這些都是些什麼樣的毒?怎麼連聽都沒有聽過。”
“邊疆地區比較乾旱,天氣比較熱,人比較容易得‘便秘’的病。”載思說:“牽機就是專治這種便秘的藥。”
--專治便秘的藥,那麼就是會使人拉肚子的藥了,這種藥怎麼算是毒藥呢?
皇甫沒有問載思這個伺題,他隻是又問:“那麼天竺的兔絲呢?”
“天竺這個國度雖然比我國邊疆地區還要熱,但是那兒人民的生活卻極苦,隻要能吃的,不管是好的,或者壞的,他們都吃。”載思笑了笑:“所以他們的肚子經常是壞的,經常拉肚子,一拉就是拉不停,除非吃了‘兔絲’。”
--兔絲即是治拉肚子的藥,又怎麼可以算是毒藥?
這個問題皇甫當然更不會問,他當然又是問那第三種:“無梅呢?這種來自東贏的無梅呢?”
“東贏人的個子雖然都很矮小,但他們的心卻遠比那些高個子的邊疆遊牧人還要狠、還要凶、還要壞、還要詐、還要毒。”載思淡淡的說:“能從他們這些小矮人手中製造出來的毒藥,通常都是毒中之王,王中之霸。”
載思忽然又笑了笑,等笑聲稍微小了些,他才又說:“無梅這種毒藥,可以算是那些小矮人的毒藥中較溫柔的一種。”
“哦?”皇甫覺得很好奇:“怎麼個溫柔法?”
“這種藥對男人固然也有效,但通常他們都不會拿這種藥來對付男人。”載思說:“他們在用這種藥時的對象,通常都是女人。”
“女人?”
“是的,而且都是那些比較漂亮美麗的女人。”載思說:“這種藥毒不死人,隻會讓人的手腳發軟而已。”
--一個手腳發軟的漂亮女人,通常都會遇到些什麼樣的事呢?
皇甫當然知道吃了這種藥的女人會遇到什麼樣的情形,他隻是不懂這三種不是毒藥的藥加在一起,會使人產生一種什麼樣的狀況。
他沒有問載思,因為他知道他會給他一個答案的,載思果然沒有使他失望,他很快的就將答案說出。
“將這三種藥用一定的份量讓人吃下去,會使人變成了……變成了一種‘樹木人’。”
“樹木人?”皇甫微微一怔:“什麼叫樹木人?”
“樹木人的意思就是說,吃了這三種混合在一起的藥的人,全身除了腦袋還活著以外,其他的所有身骨組織都死了。”載思說:“整個人雖然還活著,但宛如樹木一樣的悲哀。”
“樹木一樣的悲哀?”皇甫咬嚼著這句話的含意。
三
樹木悲哀嗎?
樹木縱然有悲哀,也不是人所能了解的。
因為人不是樹木,又怎能了解到樹木的悲哀?
但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在人的觀點上,樹木是悲哀的。
因為樹木從發牙到長大,老去枯死,都是在同一個地方,除非有人將它移植,否則樹木自始至終都是在同一個地方生長。
而人就不同了,人可以到處亂跑,可以任意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玩自己喜歡玩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固然有些人都是在做自己所不願做的事,吃自己所不喜歡吃的東西,但最起碼他還能動,還能走。
樹木呢?
它不喜歡這裏的陽光,就可以自己躲起來嗎?
它不喜歡這裏的土質,就可以自己找塊好一點的土地嗎?
不能。
所以在人方麵來說,樹木是悲哀的,是值得同情的。
樹木是悲哀,那麼“樹木人”呢?
像樹木一樣的人是不是更悲哀,更值得同情?
“將這三種藥加在一起吃下去,為什麼就會變成‘樹木人’?”皇甫對於這個問題實在很好奇。
“因為牽機是一種至寒的藥,兔絲卻是一種至熱的藥,將這兩種至寒至熱的藥吃進肚子裏,你想想看會發生什麼事情?”
載思不等皇甫回答,自己就先說出了。
“當然是會將人體內的五髒全部搞壞掉。”載思說:“可是光五髒壞掉了,人還是可以動,可以說話,所以才要再加上東贏的‘無梅’。”
“那麼吃了這種混合毒藥後,有沒有藥可以解呢?”
“沒有。”
“沒有?”
皇甫這下才真的嚇了一跳,他馬上看向床上的花語人。
載思知道他看花語人的意思所以馬上笑看說:“她的毒已經被解了。”
“被解了?”皇甫又轉看載思:“你不是說沒有解藥嗎?”
“是沒有解藥,但卻有解的方法。”載思說:“要找三個練不同內力,且根基深厚的人,同時用內力將中毒人體內的毒在同一時間逼出,一分差錯都不行。”
“三個不同內力的人?”皇甫問:“三個何種內力?”
“牽機是至寒的藥,必須要用比它更寒的內力,才能將它引出來。”
“聖母峰上的‘寒夜冰心功’?”皇甫說。
“是的,也唯有‘寒夜冰心功’才能將牽機引出來。”載思說:“兔絲是至熱的藥,也當然要用比它更熱的內力才行。”
“昔年明教的鎮教神功‘純陽神功’?”
“純陽神功已失傳了近百年,最近根本就沒有聽過有誰練過這種神功。”載思的聲音中仿佛有一絲惋惜。
“那麼無梅必須用什麼樣的內力才能將它引出?”皇甫問。
“隻要有三十年以上的根基就可以了。”載思說:“無梅隻是令人手腳發軟而已,隻要內力雄厚就可以將它逼出了。”
天雖已亮了,但卻還是灰蒙蒙的。
皇甫端起桌上的熱茶,輕輕的啜了一口,等茶緩緩的順喉滑下後,才將視線望向桌前的載思。
這是皇甫的書房,他們將花語人安頓好之後,就直接來到這裏。
“花語人的毒已被人解開了,是誰幫她解了?”皇甫說:“要找一個練有寒夜冰心功的人雖困難,卻還是找得到,內力有三十年以上根基的人,更是滿處都有,隻是這明教的純陽神功已失傳了百年,如今是哪一位練有這種傳說中的神功?”
載思突然不開口,他那雙如鷹般的眼睛,忽然露出一種很奇怪的光芒來,他並沒有看皇甫,他將目光落在窗外庭園裏的一朵玫瑰花上。
花瓣上有昨夜的露珠在閃礫,閃礫如載思眼中的光芒。
晨風輕拂,拂過庭園,花瓣上剛凝結出的露珠立即被晨風吹落。
露珠一落,光芒即失。
載思的眼神又恢複了精明的樣子,這時他才又開口,他雖在說話,但頭仍未回,視線仍停留在玫瑰花上。
“純陽神功雖已失傳百年,卻仍有一個人會這種神功。”載思淡淡的說:“她也是近五十年來唯一會這種神功的人。”
“誰?”皇甫說:“這個人是誰?”
“她不但會純陽神功,寒夜冰心功更是一流的。”載思說。
“這麼說他豈非已是江湖中第一流高手了。”
“何止第一流,五十年前能在她手下走過二十招的人已不太多了。”載思微微一笑。
“這個人是誰?”
“仇春雨。”
“仇春雨?”
“昔年魔教的教主夫人仇春雨。”載思說:“小樓一夜聽春雨的仇春雨。”
小樓一夜聽春雨。
這七個字本來隻不過是一句詩,一句意境非常美的詩,帶著種欲說還休的淡淡輕愁,帶著美得令人心碎的感情。
白天羽那把劍上就刻有這七個字。
小樓一夜聽春雨。
這七個字還有另外一個含意。
這七個字是說二個人、兩把天下無雙的兵刃。
一個天下無雙的神人白小樓,一把天下無雙的神刀。
一個天下無雙的絕色美人仇春雨,一把天下獨一無二的劍“春雨。”
小樓一夜聽春雨。
這七個字也就是“魔教”的代表詞。
魔教。
昔年魔教的聲勢如日正中天時,大家還是很少能見到魔教的教主白小樓,更別說是教主夫人仇春雨了。
魔教是一個外來的組織,他們將勢力插足到中原來,自然會得到中原武林群起而逐的反擊。
然而魔教的實力實在是太強了,中原武林為了抵製他,死傷已不計其數了。
幸好,藝冠天下的神劍山莊也被驚動了。
神劍無敵的謝三少爺謝曉峰終於在五大門派苦苦哀懇之下,參與了掃蕩魔教的行列。
也隻有他的神劍,才能抵擋魔刀和魔劍。
那一戰,雙方決戰於祁連山之頂,那一戰之驚天動地已無法用文筆形容出來了,那一戰之慘烈更是曆年來大小戰浴無法比擬的,那一戰之淒哀連鬼神都會掉眼淚。
那一戰魔教教主終於被逼跌下了祁連山的千丈高峰。
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去,誰也不相信有人還能活著。
所以魔教從此就在中原銷聲匿跡了。
那一戰如果不是“有人”出賣了魔教教主,魔教不會那麼快的就被消滅掉。
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實。
但是卻極少有隻知道這個出賣魔教的人是誰,除了當事人之外。
這個人是誰?
四
庭園花叢間,有隻不知名的鳥在那兒飛來飛去,吱吱的叫著,晨陽穿過雲層,穿過窗戶,悄悄的爬上了載思的臉。
晨陽輕柔,柔如春水,載思的目光也柔如春水,他看著皇甫,聲音如晨陽般的說:“魔教雖然被滅了,可是五大門派並不放心,因為魔教的教主夫人和她的女兒卻失蹤了。”載思說:“他們在掃蕩魔宮時,並沒有找到這兩個女人。”
“仇春雨和她的女兒?”皇甫說。
“是的。”載思說:“多年來,大家都幾乎已忘記了魔教會存在過,但據說當年出賣魔教的人至今仍在擔心。”
“擔心什麼。”
“魔教主雖然墜落深崖,可是他們並沒有發現屍骨。”載思說:“白小樓的武功已臻仙境,而且魔教中有許多玄奇的武功心法,包括起死回生在內,他們擔心那位教主不死,還會卷土重來。”
“當年江湖上流傳著一句話,我曾聽過。”皇甫說:“跟魔教中人對敵時,除非你砍掉他的腦袋,否則千萬不可以為他死了。”
載思點了點頭:“還有教主夫人和她的女兒都未尋獲,多年來,她的女兒如今也已長大成人了,隨時隨地都會回來報仇的。”
皇甫歎了口氣:“江湖恩怨,幾時能休?”
載思凝視著皇甫,又將話題轉回花語人身上。
“花郡主中毒,當今江湖,也隻有昔年魔教教主夫人能破解。”
“這麼說,花語人中的毒是仇春雨解的?”
“一定是。”載思說:“也隻有她能解。”
“那麼救她回來的人,很有可能也是仇春雨?”
“是的。”載思說:“事情好像是這樣子的。”
庭園風吹,花動花落,遠處有雲,雲來雲去,皇甫眼睛雖然在望窗外,但目光卻如流雲般飄浮不定。
“我和仇春雨非親非故,更和魔教一點瓜葛也沒有,仇春雨為什麼要救我的女兒?”皇甫說:“她這麼做是有什麼目的在?”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載思也無法回答,所以他隻有沉默,但皇甫卻好像不想讓他沉默,忽然問了他一個非回答的問題。”
“鍾毀滅這次重組‘魔魔’,立下了三大天王,這三大天王除了送來一箱買命錢外,根本就沒有和我做麵對麵的接觸。”皇甫說:“鍾毀滅本人還有話說,他和我見麵時,必是最後的開頭,但三大天王呢,為什麼不敢出麵?”
皇甫將視線轉回載思的臉上:“是不是因為這三大天王是我所認識的人?”
麵對皇甫逼視而來的目光,載思一點也不退縮,他仍很平靜的說話。
“很有可能。”載思說:“我設想過,最近三個月濟南城裏,除了仇無忌比較顯眼外,幾乎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來過。”
“這事我也查過。”皇甫說:“所以我想不透,誰會是三大天王?仇無忌當然是最有可能的一個人,但也有可能三大天王隻是些默默無聞的人。”
“更有可能是很有名望的人。”載思說。
“也許。”
皇甫笑了笑,站起來,看樣子他好像是想結束這一次的談話。
他朝門口走了去,走到門口時,他停住腳步,略頓一下,頭也不回的留下了一句話,然後再走了出去。
他留下了一句令載思的眉頭微皺的話。
“有一次我曾夢過鍾毀滅已死了,而發生在我身上的事,隻不過是有位人假借鍾毀滅的名義來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