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嬋望著趙禦醫佝僂的像隻蝦米一樣的脊背,眯了眯眼。
黎嬋也並沒因此放棄打探,第二天趙禦醫來診脈時黎嬋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趙禦醫聊了起來。
“趙禦醫可還記得昨日提起的那座廢宮?我昨兒個回去越想越不對勁,聽那丫頭說裏頭似乎有住人的痕跡呢……”
果然趙禦醫的臉色頓時又古怪起來:“公主的宮女真的進去那宮殿了?公主那宮女是誰?那廢宮冷清久了,裏麵難免有些積鬱,常人進去了怕是容易害病呢,不如臣去替公主看看……”
黎嬋伸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桌案上輕叩,眼神卻一點點冷卻下來,趙禦醫很顯然知道些什麼,而趙禦醫知道的卻是她不能知道的。那麼又是什麼趙禦醫可以知道而她不能?或者說各自代表的,趙禦醫是乘王專用禦醫,代表的是乘王,而她代表的是黎國,黎王。牽扯到兩國之間又互相秘而不宣的,隻有那麼幾件事,那麼那座詭異的廢宮是屬於哪一種呢?
加上趙禦醫兩次三番打探那名子虛烏有的宮女,想來是想做些什麼。黎嬋沒法再繼續糊弄下去,不然趙禦醫遲早要懷疑些什麼。
黎嬋端起桌上的茶盞,道,“那名宮女啊,好像是叫采薇吧,那就勞煩趙禦醫了。”嫋嫋熱氣模糊了黎嬋的臉,看不清瞳深處藏了些什麼。
趙禦醫行了禮退下了。
那之後趙禦醫就再沒來了,黎嬋也樂得自在,趙禦醫開的一大堆方子也忙叫人停了,隻說是早已好了。天知道她等這一天等了多久,每日裝病悶在屋裏別說是假病,繼續這樣下去假病都成真病了。
趙禦醫走後沒小半個月,黎琣突然來找黎嬋,隻說是死了個宮女,黎嬋仔細一想,那宮女不就是半月前她同趙禦醫講的那個采薇麼。
采薇是吊死的,死的時候是在醜時左右,第二天早上晨課才被同院另一個房裏的宮女發現。沒人去追究采薇究竟是自己吊死的還是被人吊死的。可憐采薇年紀輕輕隻落的草席裹屍還的下場,屍體後來讓她家人領了,黎嬋吩咐人多給了她家些銀錢。
她也是忘了,在這深宮裏,在這世道上,讓人閉嘴的最好方法莫過於永遠消失。
隻歎那采薇不過二八年華,從此化為深宮裏一縷芳魂,就連至死也不明白隻是因為他人的一句話。
黎嬋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觸到了這深宮裏一個巨大秘密,而采薇的死,不過是揭開這黑暗冰山一角的代價。
黎嬋閉了閉眼,早已習慣的血腥第一次從自己手上生出,到底不習慣啊。一股深深的倦意襲來,這不會是最後一次,她想。
小孩子心性的黎琣難過了幾日,哄著黎嬋陪她睡了幾個晚上便也就忘了這事了。
黎嬋消沉了幾天也就看開了。那之後乘王又往蓬萊宮加派了些侍衛,美其名曰保護別國質子安全,實質上隻是為了監視而已。
宮裏依舊不太太平,那奇怪的小賊接二連三的光顧,嚇得乘王寵幸女人時都要擔心明天全天下人是否會知道他褻褲的顏色款式,滾了什麼邊,畢竟那刺客前幾天才偷了一名寵妃的肚兜,紅底滾金邊,繡牡丹的。
又是一夜,夜涼如水。
四處都是侍衛逡巡的人影,金甲整齊劃一,宮燈閃著明明滅滅的光。
黎琣剛剛睡了,黎嬋起身,捶了捶端坐太久酸痛的腰身,起身喝了口茶潤唇。
剛走出兩步,身後一聲輕微的“哢擦”聲,黎嬋一驚,驀然回頭。
驚為天人。
欲下一語卻描寫不得。那人身穿夜行衣卻擋不住周身的氣質,明珠蒙塵仍不失其華,世間怎會有如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