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吃驚的是何如蟬。她怎麼也想不到,開這麼個小公司發那麼點小廣告的會是這個喬先生。她有種進錯門的感覺,一時之間,她為自己窮途末路時的選擇後悔不疊。但一看到喬大偉那幅表情,她馬上將後悔收了起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人?這麼想著,她理直氣壯走進來,坦然落坐,跟仍在驚訝的喬大偉說,你這兒需要人?
弄清何如蟬是來應聘的後,喬大偉不那麼驚訝了。略帶自嘲地說,我這地方,你能看得上?
地方是小了點,可比沒去處強。何如蟬實話實說。她也說不清,為什麼要跟喬大偉講實話。興許,喬大偉這兒的清冷勾起了她的傷感,看著孤單的喬大偉,何如蟬內心忽然湧上一層複雜的東西。是不是遇到了麻煩?她問。
喬大偉笑笑,沒有,一切都很好。他替何如蟬倒杯水,畢竟算是有人敲響了這扇門,喬大偉心裏,還是對何如蟬充滿了感激。
那個晚上,喬大偉請何如蟬吃飯,地點選在銀城一家並不起眼的小餐館裏。喬大偉告訴何如蟬,別看公司目前門庭冷落,但相信有大主顧等在後麵。何如蟬並不真信,但她還是裝做很信地點點頭。兩個人的話題因此多起來,氣氛也隨之而活躍。談著談著,喬大偉忽然問,你知道玩錢這個概念麼?何如蟬搖頭。你當然不知道,喬大偉接著說,其實它是經濟狂躁期的一種後遺症,先富起來的人忽然不知道錢往哪花,就變著法子折騰。表麵看他們是在熱火朝天幹事業,其實說穿了就是在玩錢。你看看銀城,哪兒不是玩錢的世界?何如蟬聽得不明不白,玩錢跟她有什麼關係,她不就從吳富貴手裏敲了那麼一筆麼,用得著玩?但她被喬大偉說話的姿勢吸引了。餐桌對麵的喬大偉一講起話來便神采飛揚,雙目灼灼,而且善於用手勢表達自己的思想。他的手勢每變動一次,何如蟬的眼便亮一下。太吸引人了。晚上她躺在孤獨的碧水花園,腦子裏仍是喬大偉明亮的眼神和富有磁性的聲音。
我們就從玩錢做起,喬大偉並不認為何如蟬沒聽懂,何如蟬過於專注的眼神讓他誤以為他們的心靈已默契在一起。錢這個東西,是很能操縱一個人的,先富起來代表著什麼,就代表這部分人敢做敢想,敢去踩陷阱。如果有人巧妙地給他們布下陷阱,你說他們會不會鑽?
你是說要布陷阱?何如蟬吸了口冷氣,她已隱隱感覺到他的危險來。
不。喬大偉給何如蟬夾了一筷子菜,他不喜歡講話的時候被別人打斷。看著何如蟬低頭吃菜,他接著道,陷阱無處不在,根本用不著去挖,關鍵是我們得做好橋梁,有人迷路了,有人茫然了,我們隻指給他方向。
聽到這兒,何如蟬完全懵了,她有限的知識和經驗根本沒法幫她走進喬大偉的思維裏,盡管她那麼願意走進去。她已相信,這個男人在玩一個很大的遊戲,這個遊戲充滿冒險充滿刺激,也一定情趣橫生。
好了,關於公司的性質,我已講得很清了,能不能做下去,就看你自己。喬大偉終於停下他的演講,有點自戀地看著何如蟬。他這才發現麵前的女人有一股無法言說的魅力,絕不是漂亮,是魅力。這個女人天生是做這一行的,她眼裏有一股妖氣,能把所有迷途的男人迷惑倒。
讓我試試吧。何如蟬深情地回望喬大偉一眼,兩人的合約算是簽定了。
後來何如蟬才算明白,喬大偉所說的橋梁類似於經紀這類角色,但又不全是。隨著這行的深入,何如蟬才發現,世上真有大把大把玩錢的人。他們不同於燒錢。燒錢是那些吃飽了沒事幹拿錢泄憤的惡作劇,玩錢不同。玩者大都是最早的覺醒者,在別人還沉睡的時候,他們已經率先漟進經濟這條河,等別人明白過來,他們已掙得缽滿盆溢。眼下,他們實在不滿這沉重緩慢的經濟節奏,也就是錢生錢的節奏,於是變著法兒想讓這節奏快一點,這才有了這麼一個行當。
說行當也許不妥帖,但何如蟬認為它就是行當。跟那些睡在賓館站在街上相對來錢快的女人幹的是一回事。
何如蟬的加盟並沒從任何形式上改變新海岸公司的處境,相當一段時間,新海岸公司如同這個城市的陌生來客,不為人們接納。於是,開在銀城最豪華寫字樓的這家公司倒像是為喬大偉和何如蟬開張的新居,他們整天一張臉對著另一張臉,有時候默默含情,有時候忘乎所以,更多的時候卻彼此用研究的目光凝視著對方。何如蟬的想法是,喬大偉定是個有錢人,瞧他租的這房,瞧他那副不急不躁樣,沒錢能那麼坦然?這麼想著,喬大偉真就在她心裏變成了有錢人,這一變很關鍵,何如蟬再看喬大偉時,就覺有錢的喬大偉果然比以前鮮亮了許多。眼下要緊的是,自己應該盡快把這個有錢的喬大偉打聽清楚,免得將來有一天措手不及。喬大偉卻在想,這個女人跟蘇小妹比起來,到底有什麼優點?如果拿她跟薑芬麗比,又能比出什麼結果?喬大偉喜歡拿不同的女人放一起比較,這種遊戲很能體現一個男人的情趣與審美,而且還有關鍵的一條,喬大偉可能要對婚姻做一次新的決擇,那麼未來誰能替代蘇小妹就成了他這段時期要研究的中心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