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你就不能想點別的法子?林雅雯有點氣這個榆木疙瘩,真是個酸秀才,幾個記者都擺不平,還當宣傳部長。
能有啥法子,宣傳部是個窮單位,一頓飯都請不起,難怪人家不尿我們。
尿是沙湖的方言,意思是看不起。林雅雯這下真生氣了,誰讓你請客送禮了,怎麼一說想辦法就全往這上麵想。難道記者是衝你一頓飯來的?她忍住火,沒把脾氣發出來。你先回去吧,有情況隨時報告。
秦風很是委屈,昨天他請示過主管副書記,想請幾個記者到成吉思汗大漠宮吃頓飯,聯絡聯絡感情,這樣以後自己發稿也容易點,沒想到副書記一口就回絕了。吃什麼吃,感情是吃出來的?噎得他當時就想衝誰發頓火,不是吃出來的你們天天桌上桌下做什麼?宣傳部暫時沒部長,空出的這個位子讓很多人動腦子,祁書記曾經暗示了幾次,想把他扶正,可是主管副書記跟林縣長有意見,秦風的願望便成為懸在空中的一個夢,加上又出了“12·1”事件,弄得他自己都沒了信心,整日委靡不振,哪還有心思想什麼辦法。
林雅雯抬起頭,發現強光景還在,欲言又止的樣子,便不高興地說,你去把關於營造防護林的材料重新整理一下,要細,要全麵,要讓二十年的成就說話。強光景說了聲“是”,轉身要走。林雅雯叫住他,對了,你把陳家聲的材料也重新整理一下,要活,要典型,一定要在全省全國站住腳。強光景頭一大,知道又要熬幾個通宵了。那些材料總是過不了林雅雯的關,搞得他都弄不清林雅雯到底想要什麼,便有點受罪似的回望了一眼林雅雯。林雅雯突地站起來,望著他說,忙中偷閑去把頭發理一下,胡子弄幹淨。
強光景很是不好意思,自從“12·1”後,他神經高度緊張,哪還有心思注意形象,可林雅雯偏偏又是一個對這方麵要求十分嚴格的人,下樓時他對著牆上的玻璃看了看,胡子的確長了,亂糟糟的,像蒿草一樣。
強光景一走,林雅雯撥通鄭奉時電話,電話裏的鄭奉時像是剛睡醒,聲音有點嘶啞,林雅雯想他昨夜一定又喝酒了,便說,你除了喝酒還有沒有別的事做?鄭奉時說喝酒便是最大的革命呀,還說要不要一塊兒喝一次。林雅雯說都啥時候了,你還惦著喝酒。鄭奉時笑了笑,啥時候,啥時候也不能誤了喝酒。林雅雯有點生氣地說,記者就在你的門口,你還有心思說笑?鄭奉時收住笑,沒想到林雅雯是為這事。不就幾個小記者嘛,看把你急的,任他們采訪好了,他說。
任他們采訪,你忘了上次的教訓?!記者沒大小,越是這種三不管的記者,捅出事兒來越難收拾。林雅雯很是擔心,最近一陣子,她讓記者搞得很煩,真怕這些人再捅出什麼婁子。沙湖這地方,給你貼金的沒有,揭你短曝你光的卻天天有,好像沙湖的幹部這些年就沒幹過正事,做下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專等鐵肩擔道義的記者來為民申冤。
一想到這些,林雅雯就恨,她最煩這些雞蛋裏挑骨頭,總愛把小事往大裏挑,挑起來卻什麼責也不負,幹巴巴地呼兩句政治口號的所謂記者。
鄭奉時那邊也突然沒了話,像是在思考。林雅雯又問了一句,他才說,什麼記者,簡直就是一夥吸血蟲,惹急了我讓他們永遠寫不成字。
你不要胡來!林雅雯急了,她知道鄭奉時性格,這家夥啥都敢做,仗著自己是沙漠裏的一王,動不動就搞些烏七八糟的事。去年就把南方一家報紙的記者給打了,扒光了衣服,丟在沙漠裏,差點弄出人命。上頭查了半年,居然查不出是他做的,弄得林雅雯整天吃不下飯。他倒好,一天一個電話,嚷著要喝酒,還說老同學在一起工作一年了,還沒喝過一場酒,實在說不過去。
放心,我隻是說說,他們有本事隻管去采訪,我現在懶得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愛咋咋去。鄭奉時強裝輕鬆,語氣裏卻有種明顯的無奈和蒼涼感。林雅雯一時搞不清他為啥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再三叮囑鄭奉時,一定要正確處理采訪,千萬別激化矛盾,現在事態還沒平息,必須防止記者再把群眾的情緒挑起來,等她安排好手中的工作,馬上趕來。
鄭奉時隻說了句“隨便”,便把電話掛了。
林雅雯又把電話打往省委宣傳部,可惜胡處長不在,打手機不通,看來她隻能親自出麵跟記者交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