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2 / 3)

有一刻,方靜文簡直抱了豁出去的念頭,她想就當自己眼睛一閉,什麼也不知道,任由他折騰去便是,可是當那隻手真的伸過來的一瞬間,她就像是遭瘟疫一般渾身抽搐,她脫口便說出了徐副書記。她原本是不想說徐副書記的,她也知道說出來隻有壞處沒有一丁點好處,可那個時候她寧可說了便去死也不想讓那隻手碰上一碰。

果然,那隻伸到她胸前的手僵在了空中,在黑夜裏打了幾個問號,最後又回到了該著陸的地方。一聲很悠長的歎息從黑暗深處傳來,重重地砸在方靜文心上。

還好,那個紅包在關鍵時刻起了關鍵作用,也許是張組長不想白見她一麵,多多少少想在她心上留點印痕。現在想起來,方靜文都禁不住心驚肉跳,周身像是爬滿了虱子,仿佛要把她的靈魂都榨幹。

檢查組果然不再提扶貧項目的事,眾口一詞強調,要從根本上治窮。他們好像已原諒了縣裏挪用扶貧款的錯誤,說要把移民當做一項大工程來抓,一定要廣泛論證,深入研究,拿出可行的方案上報省裏批準。

林一飛帶著縣裏的幾個筆杆子住進了賓館,跟檢查組的同誌一起,開始起草移民方案。

丁力來找方靜文,說有事商量。丁力很少到方靜文辦公室來,出於禮貌,方靜文給他讓了座,並說,丁縣長,這次多虧了你。丁力說這事關係到蒼浪的未來發展,我們不能老等著省上扶下去。方靜文說移民是從根本上給農民找出路,我們要想方設法爭取省裏的支持。兩個人打了一陣官腔,丁力便不吭聲了,沉默了半天,他望著方靜文,說,上次省委李書記看的那個養殖廠,有人告了狀,省報和省電視台的記者來了,在我辦公室。方靜文驚道,是誰告的?丁力說你先別管誰告的,省報的記者很較真,他們已去了北陽窪,好在那個養殖廠還真存在,要不麻煩就大了。方靜文一想剛才的失態,故作鎮靜地說,養殖廠就在那兒放著,我們怕什麼?丁力說,他們的目的是想搞清楚到底是不是扶貧項目,看我們有沒有弄虛作假。方靜文想,這事追查下去,自己還真是說不清,不能讓這件事把自己毀了。她說,事情已經發生了,當時也確是事出無奈,丁縣長,你辦法多,看能不能挽救一下。丁力猶豫半天說,醫生的刀,記者的筆,是不講情麵的,我個人的意見是實事求是,給記者把事情講清楚,就說當時搞錯了,北陽窪那個養殖廠的確不是扶貧項目,但它確實是為發展農村經濟探索出的路子,你看怎樣?

方靜文吃驚地盯住丁力,她沒想到丁力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挪用那麼多救濟款,一口井也沒改造,怎麼實事求是?我犯了這麼點小錯,你就抓住不放。方靜文甚至想,說不定記者都是丁力引來的,好你個丁力,你夠狠呀。

丁力走後,方靜文陷入了沉思,這事盡管是件小事,可一旦捅到李書記那兒,性質就嚴重了。怎麼辦?她真想聽聽誰的意見,林一飛偏偏又忙,她能找誰呢?

李愛工就在這時撞了進來,一進門便說,看你那張臉,一定是遇到了麻煩事。方靜文生氣道,我出不出麻煩不用你管,你少幸災樂禍。

真的不用我管?李愛工怪腔怪調地說。

不用。

那好,我走了。李愛工抬腿便走,反把方靜文弄得尷尬起來,臨出門時他突然又說,下午我請省報記者吃飯。方靜文急急地追問,真的?

李愛工神秘一笑,怎麼,有興趣一塊兒吃?

下午果然由李愛工做東宴請了記者們。方靜文沒想到,李愛工跟兩家媒體的記者都熟,而且熟得不一般。這下她放心了,養殖廠帶給她的煩惱很快一掃而光,她坐在主賓席,愉快地跟記者們劃拳喝酒。因為她的出現,記者們的情緒也高漲起來。李愛工又是一個很會應付局麵的人,他在記者們麵前大吹特吹了一頓方靜文,還硬要記者們給蒼浪弄個專題片,說錢由他出,要多少盡管開口。省報的胡記者趁機說,我們搞一個專訪,配照片,你給5萬怎樣?李愛工說行,明天就開支票,辛苦費另算。電視台的記者耐不住了,說我們有個欄目,專門宣傳改革開放中湧現出來的女性代表,李總你給讚助一下吧。李愛工說,得多少?那記者說,少說也得20萬吧,要不就掛你們企業的名,怎麼樣?李愛工說你們敲竹杠呀,這話我說了不算,得聽方書記的。

方靜文臉紅道,錢是你酒廠的,怎麼由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