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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身收拾了,我讓人到大觀園裏去知會一聲,把尤二姐帶來,一並到賈母那裏去。

雖然我心裏坦然,不過快到地方的時候還是有些心虛。尤二姐的姐姐也來了,賈珍的填房老婆尤氏,放心不下她妹妹,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我記得鳳姐原來唆使張華父子告狀,大鬧寧國府,把尤氏和賈蓉都整的下不來台,還又是道歉又是貼錢的,也耽誤了些日子,才帶尤二姐來見賈母。我現在卻不想拖延磨蹭,一來我又不生事,二來夜長夢多,不如早了結的好。事實上這件事情鳳姐做的確實不漂亮,當時雖然看著是她占了理,但是到過後翻出來,被賈府的人知道是她唆使張華去告狀,又想殺人滅口,是個大大的把柄。尤氏的妹妹被她害死,自然也結下了仇……這些零零碎碎的仇怨加起來,最後終於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到了老太太跟前,你們一句話也別說,三個人三張嘴,全對不上來話可不行。”

“那是,全憑你安排。”

尤氏穿著一件赭石黃的繡金菊滾邊褙子,下麵是墨綠細褶裙。她長的也不差,看起來也是三十開外,仍是風韻猶存,臉上帶著殷勤討好的,既親熱,卻又顯得有些惶恐疑慮的神色。這是當然,以鳳姐的善妒,不把尤二打扁臭揍就算發善心了,怎麼會這麼親熱親貼善良了?

我落後一步,扯著她的衣角小聲說:“你這事兒事先不和我說,弄成了還要瞞我。我平素和你關係怎麼樣?你的妹妹,我還能謀了害了她不成?”

“看你說的,這都是我糊塗,勸他們幾句他們不聽,一切得是你多多擔待……”

尤氏說著軟話,眼神還是閃爍不定。

我也沒指望她一下子就相信,再說她信不信也不重要,反正鳳姐的雌威無人敢惹,我隻要不結仇就行,結不結好的我倒也不那麼在乎。

丫環打起簾子說:“二奶奶來了。”

屋裏麵暖香融融的,賈母,史太君,正斜坐靠在正中的椅上,兩旁丫環圍侍,另一邊的圓桌旁圍坐著幾個穿著錦繡衣裳的少女,豆蔻年華,有如嬌花美玉。

看來是賈府的那幾位姑娘了。

我領著尤二姐過去給賈母見禮。這老太太保養的極好,穿著葛黃色暗金繡菊對襟琵琶扣裰子,雅青色裙子,頭上戴著珠翠,笑眯眯的樣子倒是真顯得像個彌勒佛似的,那麼慈祥和藹。

真把她當老糊塗那就錯了,賈母可以算得是賈府裏少的明白人裏最明白的一個,就是鳳姐也未必有她有明白。

我推尤二:“快見過老祖宗。”

丫環擺下墊子,尤二磕了個頭見禮。滿屋的人睜大了眼看這戲怎麼往下演。

我隻是慢慢的覺得心裏發涼。

平時那些人表現的多麼親熱,用得著你的時候那甜言蜜語說著,二奶奶二嫂子的叫著,到了這種時候,一個兩個袖手看戲……這就是一家子親人?怪不得探春要說,跟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這話說的真是傳神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