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放帳,管家,善妒,無子,苛下,對婆婆不恭不敬……”我嘴角微微一彎:“這些事情做是都做了,後悔的話也不用說了,但是以後怎麼辦,可得好好想想退路啊。”
“奶奶這……今天怎麼忽然說起這些話來了?”
“這些事兒看著遠,像是不會來,但是花無千日紅,今天是老太太在,太太放權給我。明日呢?靠山沒了可怎麼辦?老太太是有歲數的人了,太太要是娶了兒媳婦,自然是兒媳親過侄媳,那時候我還靠什麼?難不成靠你二爺?他對我可有那個情義呀?”
平兒嘴唇有些微微發抖,臉色雪白,半晌沒說出話來。
“到那時候,還不就牆倒眾人推了啊,自己不先想好後路,那還能有什麼好前程等著我啊。”
平兒沉默了半天,低聲說:“奶奶說的那樣嚇人,哪裏就到那一步了呢……”
“有句話說的好呢,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說:“你覺得遠,其實一點都不遠,我這天天坐在茅草搭的火焰山口上,不知道哪天就要掉下去,還自以為自己是管家奶奶,了不得的很。”轉頭看看平兒都嚇得臉色要發青了,又笑笑:“你別急,也沒有說立即就到那一步。我怎麼說還是姓王,王家正紅火呢,他們現在自然不能怎麼樣。而且這個家不管誰來當,都不能當的再好了,不信你讓太太自己理理這些事兒試試,恐怕家當都讓人搬空了她還睜眼看不見呢,這當家就是你累的吐血,那也是隻有過沒有功的事兒,趁早趕緊的扔下擔子才行。”
“可是奶奶,您自己也說了,結了這麼多的宿怨在這裏,這差事也不是說扔就扔得下的,老太太,太太那裏必不答應的,再說,一旦沒了這個,那些人還不就跟著變了臉,順著風爬高踩低的,那時候怎麼辦?”
“你怕什麼啊。”我一笑:“小人跳梁是不用怕的,我卸差事換個來管家,你覺得這統家上下還有誰能比我惡名更甚啊?大奶奶?太太?就算是我今天不管家了,也沒有讓人上門欺負的道理……不過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要仔細小心,得把後麵的事兒都消了痕跡才能講退步……”
隻說說府裏的事平兒就不敢張口了,可賈府的巨大外部危機也一步一步的挨近了呢,到那時候誰還顧得了誰?這麼一想隻覺得屠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對了,少了個人。
我抬起頭來,鳳姐的女兒呢?
我仔細一想,答案就浮現出來了。
小紅那丫頭陪著她去舅舅家小住了,一時事多就想不起來她。她就是在家裏,也總是由丫頭奶媽陪伴,鳳姐很少有那個功夫理會她今天都幹了什麼,開心不開心,又或是她想做什麼,喜歡什麼。
我歎口氣,真是個不稱職的媽啊。
我現在倒好,不用受罪不必麻煩就白揀了個大胖閨女,當媽媽可是個新鮮活兒,以往看的書上可也沒有說過教過。
平兒勸我:“奶奶早睡吧。”
“好。”
卸了簪環洗了脂粉,上床睡覺。我睡裏頭,平兒睡外頭。
“奶奶今天的話,說的我都心寒了……果然千裏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
“要脫身的辦法不是沒有,隻是要做的安穩妥當些。”我說:“你也別害怕,睡吧。”
身邊睡了一個人的感覺很奇怪,枕頭上有一股頭油香氣,這時節的頭油似乎是刨花什麼的做的,俗稱桂花油就是了。
這麼胡亂的想著,我度過了來到這裏的第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