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兩個月後我們終於被押到了目的地。越是往北,天氣越是涼爽,雖已時至夏初,但這裏的溫度卻跟我離開甘水鎮時差不多。
小九一路上都竭盡所能地照顧著我,隻是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步兵,白日裏看著長官有時責打我也無能為力,隻能在晚上有時悄悄給我捎來一個青黃的果子,或是山上的一叢野花。他應當是知道了我的女兒身了的,在他為我上鐐銬的時候,他就應當看到隻有女孩兒家才有的纖細手腕。
這天,李總兵出人意料地策馬走到我們麵前,大聲喊道,“加把油,前麵再有五裏路就到了!別趴下了!誰摔了我可是大棍子伺候著!”
聽到的士兵無不雀躍,而我們這幫奴隸卻是麵無表情。到了目的地又如何,隻不過又換了一個主子罷了。
正午時分,我們終於到了一座巍峨的城牆外,城牆頂上大書著:穆平。小九對我說過,穆平就是元嘉與大略邊境上的重鎮,過了穆平向北就是大略的國土了。城頭來來往往俱是軍士,城門口洞開著,守著兩隊軍馬,在那兒細細盤查著過往的人。
李總兵想是跟那些守門的人都很熟了,一縱馬就衝了過去。遠遠就看見他們幾個在城門口處大聲笑起來,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話。李總兵又從馬背上摸出一個小包,塞到一個看似小頭目的手上,那個小頭目推諉了一番,方眉花眼笑地將那小包塞入懷中。
這時李總兵回過頭來向我們這邊一招手,帶隊的親兵得了令號,一甩馬鞭,“走!快跟上!”驅使著我們往城門口走。
我們一個接著一個往前走,過往進出城的人想是早已習慣於這種場麵,隻是側身讓出條道來,大多數看向我們的目光都是漠然,偶然有些是帶有同情的。
突然這時城門口裏衝出三匹駿馬,當先一匹全身雪白,隻有尾巴梢上一點是淡淡的黑色,馬全身高大英武,隨著跑動身上的肌肉一塊塊地跳動著。我從小到大隻在甘水鎮裏見過幾匹拉貨的馬,突見此神品,登時不由得呆了,原來世間還有如此美物。
跟在白馬後的也是兩匹良馬。三匹馬上的乘客身手都極其了得,一出城門突見道路被我們這群人給塞了,立時收韁。三匹馬都是受訓良好,來得雖然迅猛,一收韁身形晃也不晃就停了下來。
其時陽光刺眼,我們都是立於馬下,馬上的乘客居高臨下,臉龐正好背光,隻看見陰影。有一會功夫都沒人說話。
這時守城門的那個小頭目才恍然大悟,急忙奔上前,“啊呀,這不是劉中郎嗎,您這是要出城兜風啊?嘖嘖,大人您的馬真是了不得啊!”
隻見後來兩匹馬上的一位乘客清淡地說,“袁官家客氣了。”聽聲音大概也就二十來歲的人。
那袁姓官爺還要絮絮叨叨地向前套話,“這些都是新征來的奴隸,就是為了修邊關的圍牆。這不,您瞧,身板兒都不錯吧……”
還是清淡地聲音,“入得了您的眼的,自然不錯。”明顯不想再扯下去。
這時那匹白馬上的乘客已有了不耐之意,他一扯緊了手上的皮韁,打馬退後了幾步,稍一停穩,伏下身子,甩了一空氣鞭,口裏說著,“得,駕!”
一踢馬,白馬甩開四蹄就朝著我們這隊人衝來!奔到我們這群人麵前,眼看著馬的前蹄就要踢著最邊上的人,馬上的人猛地一提馬韁,呼地一聲就從這人頭上躍了過去!白馬躍過人牆後,四蹄穩穩地著地,馬上的身影立時直起身來,白馬撒開性子得得得絕塵而去。
跟隨而來的另外兩人急忙策馬跟上。排隊進城的人這時馬上自動讓出了通道,誰也不想再做那堵人牆。那被喚作劉中郎的人回手向袁官爺做禮,也是一抽鞭子飛奔跟了前去。
我們這群人半晌做聲不得。李總兵剛才一直流著口水看著這一幕,好半天回過神來,跟袁官爺說,“嘖嘖,奶奶個雄,誰家少爺這麼大的官架子……”
袁官爺急拉他袖子,“哎喲,您不說話沒人當您是啞巴!您都出去快四五個月了,怨不得您不知道!就在上個月上京裏的厲王爺奉旨前來督工,已經在這穆平城裏住了一陣子了。天天到工地上巡視。剛才那劉中郎就是厲王府裏的人。您說厲害不厲害?要不要這麼大的官架子?”
李總兵做聲不得,半天才說,“嘖嘖,怪不得怪不得……那前頭那匹白馬上的人物是誰?”
“嘿嘿……這您倒是考倒我了,我可不知道。我說您哪,還是趕緊押著這些人去交差吧!現厲王爺親在這城裏,那可是千萬差錯不得啊!”
李總兵諾諾出聲,馬上轉臉向著我們,一鞭快一鞭地催著我們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