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我這個樣子,倒似嚇了一跳,輕聲說,“對不起……”
“……我裝的……”我連忙低下了頭。
呼,他倒似出了口長氣,放了心。又將我的另一支手套上圓環,我們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表演。接著是兩隻腳踝。他扣得很小心,我的手足雖然不能掙脫開去,還隱隱感覺到那些尖刺在輕輕摩擦著我的皮膚,但比起刺進肉裏來說要好得太多了。
我輕輕拉過李空,“……請你……幫我弟弟……”我低聲說。
他看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拾起手鏈和腳鏈給李空套了上去,我摟著李空的肩頭,“不要看,沒事的,一會就過去了……”李空小小的身子剛才已被那個中年人嚇得全身發抖,這時早已是說不出話來。等套好後,她卻有點驚訝地回轉頭去看小九。
小九這時已匆忙離了我們,又轉身給其它人上鐐銬去了。其它的人倒是真真切切地發出了慘呼聲。
他們的動作很快,看來是做慣了的。一會功夫,慘叫聲此起彼伏之間他們就已經抽身退去。我感到小九子離去前又看了我一眼。
原先那群人早已對這種哀嚎聲習以為常,看著這批新到的人由於痛苦發出慘叫竟無一人上前安慰。被上了鐐銬的當中還有跟我一樣大的小孩,早已痛得躺在地上,想打滾,又不能,怕扯著傷口,隻會更痛,手足連心。怎麼會有這樣慘忍的方法!
過了一會,天色漸暗,哀嚎聲也越來越小聲,除了周圍士兵做飯時發出的喧鬧聲,我們這群人竟是一點聲息也無。新到受傷的人隻能躺在地上呼呼喘氣,眼光呆滯地望向天上。
這時又是那個馮胖子提著一盆什麼東西過來了,等到他們走近了,我看到那竟是一盆發黑的饅頭。
馮胖子走到邊上,提起大盆一抖手就向這群人間灑了過來,就好象落了一陣饅頭雨,發黑的饅頭落在土地上,頓時又黑又黃。
這時人群象炸開了鍋似的,一哄而上,扯著手鏈腳鏈去搶地上的饅頭。有的搶的快,連土也不擦就往嘴裏塞,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有的一把抓著就死死攥著,另一隻手還要去搶其它的饅頭。
饅頭本來就少,那一盆能有一百個就算不錯了,大多數人都是兩三個人在搶奪一個饅頭,幾隻黑手一伸下去,也不知道是饅頭黑些,還是手更黑。
一個饅頭被撕成幾份,大的那麵皮就急急忙忙往嘴裏塞,小的碎屑掉到地上,還有人伏到地上去撿,撿起來後咂咂吃到嘴裏。
這裏麵當然是身體較為強壯的能最先搶到,這所謂的強壯當然隻是相對而言。而大多數老弱病小的隻能撿些碎屑,也是一臉的饑渴就匆忙吞下肚。
一吃完兩隻眼睛就到處滴溜看著地上是不是還有爭搶當中掉下的麵皮碎屑。有的碎屑被人踩了一腳,擠捏成了跟一張紙似的薄,上麵滿是泥土和黑色的汙痕,卻生生地被另一隻手撿起,擦也不擦就吃了下去……
我們這批新到的卻是一個人都沒搶到饅頭。剛被新上的鐐銬,手足還在錐心地疼痛,那些搶食的人互相之間一扯動,鐵鏈也跟著被拉動,這樣一牽引到傷口,個個都痛得麵容慘變,隻能勉強跟著鐵鏈前退,哪還能上前爭食。
小九雖然特意鬆了我的鐐銬,但他肯定沒想到這次上了鐐銬過後竟會是吃飯時間。
這一爭搶,人群的前進後退,哄搶當中,鐵鏈被牽得忽緊忽鬆,圓環內的尖刺終還是刺進了我手腕和腳踝!
腳踝的疼痛相對還輕些,手腕處的疼痛簡直象是刀割。最要命的是鐵鏈一鬆一緊之間,尖刺也一深一淺地刺入到我的肉裏,這麼一撕拉,我頓時感到有皮肉被帶離了我的身體。由於剛才綁得鬆,鬆的時候圓環還可以在我手腕上滑動。可是就是因為滑動,下一時刻鐵鏈被抽緊時,圓環竟然滑到我手腕另一塊沒有被刺進的地方又深深地紮了進去!
我這時感到這個手腕已好象不再是我的了,整個手腕的皮膚都已被撕裂,絲絲痛感扯著我的大腦,一抽抽地痛入骨髓。我眼冒金星,胸口也象壓了大石一般沉重極了,隻有氣進沒有氣出。
李空在我身邊,情形也是如此,她的臉已痛得扭曲變了形。隻一小會,我倆的手腕上和腳踝上都密密地流出了血,沿著鐵環向下淌著,再滑在了鐵鏈上。我明白剛才我走近鐵鏈時聞到那股濃鬱的腥氣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