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臉兒邁著碎步過來,撩眼瞄了他一下又忙縮回,那份姽嫿中帶著忐忑神態猶似被鞫問的犯人。
他拉她在膝頭坐下,抱定那副柔軟柳腰含情脈脈:“才分別半刻功夫就又不睬我,生氣了?”
“嗯,是很生氣,不過不是生你的氣。”她瞅著阿德。
他一怔:“生她的氣?”
她忙否認:“沒有,我生美人魚的氣!”
他心中又疼,幽幽地:“你也知道了?”
她麵對他哀傷的眼神忿忿不平:“我真搞不懂,你對她疼愛有加,為了她險些送命,她怎麼可以把這些撇在腦後,這般對你不起呢?”
趙華香哀歎:“這也不能怪她,是我對不起她——”
“就算你傷了她,也是出於無心之失!你這麼善良,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我看是她自己心胸狹窄,小心眼!”如眉愈加氣憤。
趙華香凝視她思潮翻湧,訥訥地:“如眉,很多事情你不了解的,我不是個好男人,老是朝三暮四,不能始終如一,是我辜負了她——”
如眉忙道:“趙大哥千萬別這樣說。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的多了,何況你這般優秀?我不覺得你這樣不好啊!她一開始不是也這樣想的嗎?還以為她會和我們幾個姐妹和平共處,對你好一輩子!可不知她怎麼變了,變得叫人匪夷所思,叫人痛心!”
他澀澀地:“都過去了,何苦再提起?再說她已經不再了,就不要品論她的是非了,好不好?”
“哼!她幸好不再這裏汙染空氣!她就是在我也照樣這樣說她!沒一點良心!那麼不自重!我要是她就一頭撞死算了!”她咬牙切齒。
趙華香忙道:“好了,不說她了!你們怎麼來這裏的?鄭玉這是咋的了?”
如眉斂了火氣,哀歎:“還好遇見一個好心人捎我們來這裏了。荒郊野外的,鄭大哥又醉的一塌糊塗,我跟銀鈴怕的要死——趙大哥,他真的很可憐,以後該怎麼辦啊?”
趙華香懊惱地:“都是我照顧不到,讓他這樣自暴自棄——”
“他才不是因為這個——”如眉道:“他不是因為丁香姐姐。”
他盯著她:“那是為誰?”
“為——”
“少爺,少爺,郎中來了。”鄭玉推開門。
二人起身迎去。
鄭玉領著位年逾古稀的老郎中入門。
老郎中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趙華香忙拘禮:“麻煩老先生了,若非情勢危急,我們也不敢驚擾你老。——如眉,去給老先生打盆熱水洗洗臉。”
鄭玉給老郎中斟茶。
如眉要去——
“不用,不用,老朽歇一歇就沒事了。”老郎中忙道。
鄭玉攙他坐下:“你小心點。”
趙華香看他那顫顫巍巍的樣子,心中打鼓:“這大把年紀了,還能不能給人看病?不會瘸子治成癱子吧?”
趙華香半信半疑地將他打量,看他喝罷茶後,精神陡然矍爍,二目錚亮有神,氣定神閑中帶著咄咄逼人的仙風道骨,暗歎:“哇,華佗顯靈了。”
鄭玉一瞅他緊盯著老郎中不轉眼,肘子輕輕一碰,低聲:“咋,你還懷疑他的醫術不成?”
趙華香白他一眼,狡辯:“我是覺得過意不去,大半夜勞頓人家,怕他受累。”
如眉去照看阿德了。
老郎中慢條斯理地:“見了這位公子爺我就知道定是中原來的,有心不跑這一趟,可做我們這一行的,救死扶傷,救苦救難乃職責所在!應不分身份地域,天下是一家,我說的對不?”
趙華香趕緊賠笑:“是是是,老先生所言甚是。”
老郎中起身慢騰騰地去往床邊。
趙華香舉著蠟燭跟過去。
鄭玉搬來椅子。
老郎中在榻前坐下,對著阿德細細瞧著。
趙華香幾人茫然的眼神在老郎中和阿德臉上來回遊弋。
如眉私下扯扯趙華香衣角。
趙華香回頭看她——
如眉對著老郎中一努嘴,指指阿德,意思是老郎中會不會認出阿德來。
趙華香會意地搖頭,告誡她不會的。
此時的阿德麵容憔敗,蠟黃黯淡,原本飽滿豐腴的臉腮消瘦的顴骨高挺,儼然一個病危將死之人般虛弱。
老郎中翻看了她的眼瞼,而後把脈。
趙華香目睹阿德這副樣子,頗是心疼,替她捏著把汗。
老郎中閉著眼睛,一隻手捋著花白胡須,臉色時而茫然,時而驚愕,眉頭緊皺。
趙華香看的清楚,不由暗駭。
就見老郎中的臉色又變得柔和,一邊頜首,少時將她的手放入被中。
“怎麼樣?她不要緊吧?”趙華香急問。
老郎中起身去了桌邊,開箱取著紙筆:“沒什麼大礙,就是感染風寒,加上受了內傷,氣血雙虧,身子羸弱,老朽開三副驅寒保和湯藥,先治風寒,再開三副滋陰補氣的,保管半月見好。”
趙華香一顆心終才落地。
老郎中開好藥方。
鄭玉說:“我送他回去,順便抓藥回來。”
老郎中向趙華香拜別。
趙華香拉住要走的鄭玉:“你歇會兒。麻煩先生再給我妹妹看一下,她近日不思甘味,是不是腸胃病又犯了?”
如眉附和:“對對對!先生你給銀鈴再瞧瞧,走吧!”欲要領道——
趙華香攔住她:“我還有些話想單獨問先生,你們不便聽聞。”
鄭玉愣頭愣腦:“問什麼呀?不能聽麼?”
趙華香撩眼他:“關於女人的,你聽吧。”
“不聽了,不聽了。”鄭玉轉身去喝茶。
如眉下意識地瞅了阿德一眼。
趙華香領著老郎中去了。
如眉呐呐地:“不會是阿德有身孕了吧?”
鄭玉咂咂嘴:“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