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嘴:“不拿!”
“阿德——你幫我一下嘛。”他央求。
“不幫!”她別過身去。
他閉上眼:“不幫就不喝,氣死我你們都改嫁得了!”一番交談已讓他筋疲力盡。
阿德看他很疲乏的樣子,忙道:“好了,怕了你了。”放下他去了。
他極力強睜雙眼,有氣無力:“謝謝姐姐——”
“你這張嘴伶牙俐齒,叫人受不了!”她拿來清牙的東西。
他神情恍惚地:“我會好好謝你的——”
“怎麼謝?”她再次扶起沉甸甸的他。
他夢囈般:“無條件讓你糟蹋——”
她心跳臉熱:“不正經!”
阿德幫他仔細地洗漱了一番,讓他擺脫了嘴裏乃至喉管的黏黏糊糊,無比清爽。
阿德端藥給他。
他定定地看著她:“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
她一愣:“什麼事?”
“你先答應我。”
“你先說。”
“你先答應——”
阿德狡黠地:“如果是感情上的,我無話可說,除此一律免談。”
他認真地:“當然是這事。”
她歪臉看他:“關於誰跟誰的?”
“我們倆的。”他真切地,困倦至極的臉上掛滿深深的擔憂。
她異愣:“何事你說。”
他幽幽地:“你囤積嶺南的十萬精兵是真的麼?”
阿德一笑:“這事啊,等你好了再說成嗎?”遞藥碗他嘴邊。
“不成——”他不知哪來力氣,一把推開去——
當啷——
阿德沒拿穩之下,碗飛落出去碎了,藥汁灑了一地。
她大驚,看著他:“華香??????”
他睜大了充血雙目,慘白無色的臉孔在這昏昏燭光中,分外可怖,阿德一陣寒栗。
他逼視著眼前模糊的阿德:“你是不是想對付南宋?你是不是嶺南的皇親國戚?”
阿德不知所措:“我??????”
“嶺南原本是個邊陲小國,曾經在五代十國時期就湧現很多割地稱雄的霸主,都想進軍中原占得一席之地——宋太祖雖然統一了中原,平息了這些蝦兵蟹將,但一直無暇管理,使得他們死灰複燃,狼煙四起,尤其是大理慕容家族,權勢極大——聽說已經吞並了大大小小數百個邊陲小國,大有稱霸南疆之野心!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這個家族成員之一?”他艱難地吐出這番話後,一陣劇栗咳嗽,上氣不接下氣。
阿德絕美容顏驀地冷峻:“什麼稱霸,野心,吞並的?!你言詞過激了!沒錯,正因為中原的君主和臣民對我們邊陲小國沒瞧在眼裏,不管死活,不予置理,才使嶺南這大好河山常年飽受戰火之苦。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留在那兒不是被亂軍殺死燒死,就是餓死病死,誰挺身而出幫我們了?逃到中原卻被中原人恥罵為蠻夷賊狗,任人宰割,男人抓去做家奴,女人賣去青樓,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也不放過!都是死路一條!這種情況下,總得有人站出來救苦救難吧!這有什麼錯?”
趙華香被駁得無詞可對,麵目凶光和煞氣眨眼無影無蹤,昏昏欲倒。
阿德一把拉住他越說越氣憤:“你給我聽好了!慕容家族是有強大實力,但這勢力不是靠野心來壯大的!這權是那些不堪戰亂之苦,渴望太平盛世的勞苦大眾所推舉的!他們想要一個安定的家園這也錯了嗎?”
趙華香楞楞地看著她。
阿德捧著他臉,清淚滾落:“都說蛇無頭不行,百姓受不了爭權奪霸的硝煙永無休止,擁戴明主共創一個夢想的天地難道不可以嗎?為什麼就說成是圖謀不軌,大有野心?說有野心也未嚐不可!那不過是為了給被遺棄的子民們造福謀利,該繳的稅款一律照收,但也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何錯之有?”
聽著她說的頭頭是道,他低下了頭,心似刀紮。
“既然大宋國主容不下我們這些蠻夷死活,那我們總不能聽天由命自生自滅吧?我們需要生存,繁衍生息,生兒育女,傳續香火,保護我們的家園不要在淪為焦土,也希望有人領導我們走出黑暗,不可以麼?”阿德淚水婆娑。
趙華香不由點點頭。
阿德泣道:“我和爹兩代人為大宋出生入死,付出了血淚代價。我娘戰死沙場,我還有一個不足十六歲的弟弟也死於金賊刀下——我們父女險些幾次性命不保,可換回來的是什麼?大宋狗皇帝竟說我們通敵叛國!我們還有何盼頭?所以自立為王圖個痛快自在!”
他腦內刀砍般,劇烈呻吟。
阿德見狀語氣緩柔:“我不是針對你,你不要多想——”
他落淚道:“我為自己生在這樣的帝王之家而引以為恥??????”
“好了,不想這些了,我答應你,關於國家的事不會影響你我的感情,我也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況且,你我現在已經置身事外了,目前我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你,讓你早日康複。我倒藥給你——”她起身去了。
趙華香心潮難平,傷處疼的抽筋。
阿德端來藥,溫情脈脈:“說了你不能受刺激的——都怪我——快喝吧。”
他望著她:“阿德,我不管你是慕容家族的什麼人,我要表明我的立場,我是大宋子民,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祖宗,即便我很愛你,也不能涉足嶺南半步。”
她一栗,繼而一笑:“好好好,先喝藥啊,來——”
“我還有一事問你”他止住她:“丁香和子冰什麼時候生孩子?”
阿德歎了一笑,道:“可能就在這一兩天。丁香自你出事後身體很虛弱,臥床休養著,不過我向你保證,她們都會順順利利生下孩子的!”
他對著那碗烏黑刺鼻的湯藥哀傷地:“我真沒用,越活越懦弱,現在不得不用這種方式來逃避一切——趙氏兒孫就是這樣暴遣天物,大宋江山不完蛋才怪!唉——可歎,可悲——”喝一大口,苦的咧嘴:“哇,這什麼味兒?全天下的苦東西都在這裏頭啊!”
阿德妻般溫柔體貼:“良藥苦口利於身。快喝吧,跟孩子似的。我去拿水給你漱口。”
他一口氣飲完,隻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