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馮茜聲色俱厲的問士兵,士兵恐懼視馮茜手中寶劍,低聲述說情由,馮茜的心裡,不斷下沉,立即躍回馬上,轉身往士兵所指方向飛騰。
萬道暮色霞光,映照天際,火紅的太陽,已經轉為昏黃色,朵朵烏雲即將將之遮蔽。馮茜飛騎至父親受難之處,下馬,隻見那草地上、小土坡上,躺著十餘具唐兵與黑衣人的屍體,馮茜蹲身一一審視所有的屍身,忽見那隻小荷包,馮茜拾起荷包,審視之:
「……兒為父所繡之荷包,父未頃刻離身,足見為父思兒之殷也…。」父親信裡的句子,忽然映入眼瞼,馮茜淚下,雙手顫抖,緊握荷包:
「……爹…爹。」馮茜悲切、焦急的呼喊。
「……哦…。」馮茜慌忙上前,果然看到馮剛,立即激動將他緊抱。
「…茜兒…」馮剛勉強睜開雙目,麵露淒楚又欣慰的表情。馮茜審視馮剛傷口:
「……看起來,您傷得不輕,女兒略通醫理,隻要為您善加調理一番,您一定很快就會復原的……。」馮茜扶起馮剛。
「……快、快向太子報信………。」馮剛急切的。
「可是爹的傷重………。」
「……不礙事,快回東宮,追回娘娘要緊…快…扶我回東宮……。」費力掙紮起身,堅持地。
「爹……!」馮茜悲憤,隻得含淚,扶著馮剛騎上小溜,馬行。
天色已轉暗,李豫、李適率領著幾十餘騎士兵,逐漸接近,李豫、李適等下馬。
「快,找找看,娘娘和馮剛在不在!」李豫對士兵說。
眾人快速審視地上屍體。馮茜察覺唐兵抵達,立即撥轉馬頭,迎向李豫。
「……母親和馮剛都不在…」李適等人審視地上屍體畢,向李豫報告。
「難道……你母親和馮剛被人挾持了!」
「也有可能是馮剛沒有能保護好母親,畏罪潛逃,或者根本就是他勾結外人擄走母親!」
「如果真是這樣……馮剛,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李豫咬牙切齒的高喊。
此時,馮茜背後的馮剛,聽見李豫的怒吼聲,本能悸動一下,暈厥。
「爹…爹……。」馮茜急忙扶住父親,悲憤下,將一飛鏢丟向李豫。李豫在周遭兵丁機靈阻擋下,躲過飛鏢,驚魂甫定,急對兵丁:
「還不快追……。」李適拾起飛鏢,與眾兵丁上馬,急追馮茜,馮茜卻加快馬速,頃刻無蹤。
「看清楚馬上的人麼……。」李豫急切問。李適搖頭,驚疑地:
「奇怪,怎麼會這麼快就不見蹤影……。」
「傳令下去,暫時封鎖娘娘失蹤的消息,繪影圖形,捉拿馮剛,全城戒嚴,任何車輛出城都得仔細盤查……。」藐無人煙、荒涼淒冷的四野中,有一大片被美麗花園所包圍的豪華樓宇,其周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便衣守衛的極端森嚴,樓宇正中雕絽豪華的一房門,正被一個厚重的大鎖緊緊鎖住。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來人哪…是誰把我關在這裡……。」沈芸聲嘶力竭的高叫聲與疾疾的拍門聲,從房內傳出來。
接著,又是一陣陣玻璃、瓷器摔碎的聲音。屋外的守衛皆恍若未聞,毫無反應。
屋裡,雲鬢與衣衫鬆亂的沈芸,無助的跌坐地板上。二名原本正收拾著地上的玻璃、瓷器碎片的ㄚ環,立即小心謹慎的前來攙扶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是太子妃…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綁架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妳們說,?」沈芸狂亂對二名ㄚ環,ㄚ環們瑟縮著,慌亂的搖著頭。
沈芸終於累了,合衣斜躺床上,顯然她是因為疲累過度而睡著了。桌上擺列豐盛卻無人食用過的精緻飯菜。門上的大鎖被打開,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進入房間。二名ㄚ環悄悄退出,輕輕關上房門。男人逐漸接近沈芸,他手裡拿著燈,遠遠的照著沈芸的臉,雖然,她的臉被半邊秀髮遮住,頰邊淚痕仍在,但看起來依然楚楚動人。
那男人就這樣對沈芸深情凝視著……。馮剛的臉色蒼白,躺臥榻上,已換上乾淨衣服,傷口亦被清洗、包紮。那滿是刀痕的血衣,被放置在燭台邊,視之使人觸目心驚。馮茜小心翼翼一口口的餵馮剛吃藥,馮剛滿麵痛苦。茜將藥碗放桌上,輕輕為父親蓋上棉被,坐床邊,想起自己多年盼望的婦女重逢,居然是這般光景,不覺淚下。大概是她的啜泣聲驚醒了馮剛:
「……茜兒…我們父女五年不見,沒想到會在這樣的狀況團圓……爹…真對不起妳…。」馮剛的雙眼盈滿熱淚,重重的喘著氣。
「爹,您傷重,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妳為什麼不讓我和太子見麵…向他稟報事件的經過……。」
「在這種情形之下,您和他見麵,他會放過您麼?」馮茜強忍悲抑。
「……娘娘被人劫走了,殿下焦急、失常,也是有的……。」
「您已經傷成這樣,還是一直以他們為念,難道說隻有皇家人的性命重要?」馮茜激動。
「…自然是皇家人的性命重要……。」馮剛強忍痛楚,勉強擠出笑容。
馮茜眼見父親為保衛皇家,已受創如此之重,卻仍抱持輕己重人的想法,淚水一發奔流不止。
「茜兒…妳跟隨師父習藝多年,一定已經學得一身好武藝,太子妃是全世界完美的女人,妳一定要找到她……要保護她…幫助她回到太子身邊……爹求妳……。」馮剛握緊女兒的手,劇烈喘息。
「她完美不完美,回不回到太子身邊…與我何幹……?」馮茜賭著氣。
「…話不是這麼說,爹無能,沒有能保護好她…如果她真的不能回到太子身邊…妳就終身服侍她,替爹贖罪……。」馮剛悲戚自責地。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您還是隻關心李家的事!」馮茜看著奄奄一息的父親,益為為悲憤。
「李家的事,就是天下的事……。」
「可是,李家卻沒有因為您的忠誠,而寬貸您……。」
「爹有罪…理應受懲…。」
「這就是您為他李家賣命的結果麼?」
「……爹受知於郭子儀將軍和太子殿下,知遇之恩,不能不報……國家戰亂,身為軍人,本來就不應有個人,否則何以保鄉衛民……。」
「……您要保家衛民,可是我和娘又有誰保護?我好不容易盼到和您團圓……您要我怎麼能接受,天天盼望、思念的爹,是眼前這個樣子……。」馮茜再也難耐心中積怨,哭倒馮剛懷中。
「…爹對不起妳…對不起妳娘…妳原諒爹…。」
「…您一定得好起來,要不然,我不原諒…不原諒…。」馮茜熱淚崩流。
馮剛仍以僅存的氣息,用顫抖的手緊抱女兒,恰似即將枯盡的油燈。
「爹…您還是好好調養身體要緊,有什麼話以後再說…。」馮茜看到父親已命在旦夕,仍僅掛念朝中大事,悲憤之情,不覺再度塞滿心中,拭淚,穩住情緒。
「……將軍沒有了榮譽,也就不值得活在世上,爹是有罪之人,所以死了以後,不必發喪、不必祭拜、也不要立碑…,妳是爹唯一的女兒,不管妳願不願意,都得替爹完成未了的心願,記住……爹求妳了……。」馮剛哀懇地直視女兒。
「……爹…。」馮茜悲切,終於點頭。
馮剛輕拂馮茜背部的手,慢慢垂下。
「……爹…。」馮茜伏床嚎啕悲啼。
馮茜在一個光禿禿的小山丘上,為父親堆起了一個小墳塋,供台前擺列著一些鮮花素果等簡單的供品,焚燒著的錢紙灰煙,隨風飛揚。馮茜全身縞素、麵色蒼白的跪著,她的手裡仍緊握著那隻小荷包,疲倦、哀傷,包裹著她。
燒錢紙的火,愈來愈旺。
東宮的正殿。
李豫雙眼充滿血絲,郭曖、李適,滿臉憂心立於一旁。李豫:
「那個向我丟飛鏢的女孩涉有重嫌,查到她是什麼來頭嗎?有查到一點可靠線索嗎?」
「……作案之人,一定不是等閒之輩…居然能把這麼重大的案子,作的天衣無縫,至今都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郭曖滿麵羞慚。
「為什麼就是找不著馮剛……難道,真是他勾結外人,擄走了娘娘?」李豫說。
「不可能,馮剛跟隨殿下與臣父多年,在危險征戰中,也經數度救殿下脫險,臣深知他的秉性與為人,他是絕不可能做出如此天地不容的事!現在……想是他一定是凶多吉少了……。」郭曖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