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謀天機草船借箭 孟德心念銅雀台(2 / 3)

曹孟德問:“他們衝進我方主戰船沒有?”

張雲答:“剛接近外圍,就被我們殺得大敗而逃。”

曹孟德判斷這四條戰船是來探虛實的,既然未衝進主戰船便遭到重創,就放心了。曹孟德高興地獎賞了水軍,立刻封張雲為水軍副都督。

為了慶祝水上作戰的第一次大勝,也為了激發決戰前夕的士氣。曹孟德下令在主戰船,連環船上大開慶祝宴會。

一三九建安十三年冬月十五日。

激戰之後的江麵風平浪靜,這晚月明如畫,江山也如畫,曹孟德坐上主戰船。

月湧大江流。

曹孟德左右侍禦者數百人,都如同過節一般穿著錦衣繡襖,荷戈執戟。文武百官,依次而坐。

曹孟德仰頭以手指山:“這叫什麼山?”

左右答:“這叫南屏山,山上有一古鍾,守山老人敲鍾以報時。”

曹孟德側耳聆聽,一會兒,果然有悠悠鍾聲縈回於大江兩岸。向東望去,可以看見柴桑廣袤的土地,向西遠眺,夏口的江上漁火點點,向南遠望,樊山氣勢恢弘,那後方便是烏林。

曹孟德對文武百官們說:“我自舉義兵以來,仰仗天意及群臣輔佐,為國家除殘去穢,成果卓著,北方早已是國泰民安,五穀豐登的景象。唯一使我不安的就是這江南大地依然四分五裂,諸侯割據。今天,我擁有百萬雄師,隻要大家同心協力,收複江南就指日可待了。”

大家齊聲歡呼:“願早奏凱歌,以樂太平。”

曹孟德手指夏口,說:“劉備,諸葛亮,敢與我百萬雄師抗衡,蚍蜉撼樹,何其難哉!”又回頭對眾人說:“聽說喬公有二女,皆是國色天香,不料為孫策、周瑜所娶,如取江南,我當娶二喬,奉養於銅雀台上,以娛老夫暮年!”說罷敞聲大笑。

眾人舉杯歡呼:“丞相康健,天下興旺!”

曹孟德正與眾人飲酒談笑,忽聽寒鴉之聲於水上掠過,曹孟德問左右:“這烏鴉為何夜間鳴叫?”

左右答:“鴉見月色明朗,以為天曉,所以離開枝頭,於夜空中嘹唳。”

這時,曹孟德已是酩酊大醉,命人取來那杆槊,自己將槊立於船頭,將滿滿一杯酒灑向江中,把槊橫握在手中,大笑著說:“我持此槊擒呂布,滅袁術,收袁紹,征烏桓,深入塞北,直抵遼東,縱橫天下,此槊不負大丈夫之誌,麵對此景,老夫我感慨萬千,我乘著酒興賦詩一首,大家跟著我吟唱。”

沉吟片刻,曹孟德引喉高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食野之草。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皎皎明月,何時可輟。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必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

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大家跟著唱起來:

高舉酒杯,開懷暢飲,高歌一曲,及時行樂!

人生在世,時日無多,好比朝露,日出消失!

……

黃蓋、甘寧等敗回。

周瑜鳴鼓,諸將齊集帳下。孔明也在座。

周瑜說:“敗軍之將,有何麵目見我!”

甘寧、周泰以頭搶地,連呼“死罪!”獨有黃蓋高昂頭顱,一隻手捂著受傷的胳膊說:“曹公果然厲害,我們幾萬軍士怎奈何曹公八十三萬人馬,我們盡死力拚殺,好不容易才揀回這條老命。”

周瑜大怒道:“兩軍開戰,你怎敢長曹賊之誌氣,滅我東吳之威風,來人,將這敗軍之將拖下去斬了!”

甘寧連忙為黃蓋求情,說:“公覆是東吳舊臣,望都督寬恕。”

周瑜吼道:“你還有臉說話,給我亂棒打出去!”

甘寧被推出去了,接著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音和甘寧痛苦的叫聲。

韓當跪下來為黃蓋求情,說:“黃老將軍罪該重處,但兩軍對壘之際,重責名將,恐怕不利。”

周瑜斥道:“哪有你說話的份,退下!”

黃蓋依然昂頭說道:“我隨破虜將軍縱橫東南,三世老將,豈能在區區小兒麵前下跪!”

周瑜吼聲“大膽”。吩咐左右的人將黃蓋按倒在地,剝去衣服,一陣亂打。可憐這位年逾花甲的老將軍,臂膀本來就中了箭傷,在寒風中赤條條伏在地上,片刻功夫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老將軍依舊罵聲不斷:“周瑜小兒,擅自用權,不得軍心!”四下的軍士無不掩麵流涕。

蔡中蔡和偷偷觀察周瑜,隻見他臉色鐵青,牙關咬得格格作響。心想,這周瑜也太狠心了。

魯肅也看得老淚縱橫,待眾人散盡,隨孔明來到船上。

“今天公瑾怒責公覆,我不敢為之規勸,先生是東吳之客,為何那般鐵石心腸,袖手旁觀。”魯肅說。

孔明笑著說:“子敬又在欺騙我。”

魯肅頗感冤枉地說:“我與你渡江以來,從未欺瞞先生,騙人之語又從何說起呢?”

孔明見魯肅不是在裝模作樣,也就對魯肅說了實話,他說:“周公瑾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在用皮肉之苦換來東吳的水戰成功。”

魯肅才有所醒悟。

孔明又說:“曹操智謀過人,不在周公瑾之下。不用苦肉計怎能瞞過曹操那雙鷹一般的眼睛。公瑾一定是派黃老將軍詐降曹操,而讓蔡中、蔡和送情報說黃蓋有倒戈之意。”子敬見了公瑾,千萬不要說我知曉個中底細,隻說我孔明也為黃蓋鳴不平,埋怨都督太狠心了。

魯肅離了孔明小船,又入了周瑜帳中。

魯肅和周瑜討論黃蓋一事,孔明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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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時分,周瑜佯裝四處視察軍情,看左右無人,溜進了黃蓋帳中。此時黃蓋正躺在床上呻吟,見周瑜進帳,掙紮著要起身,卻被周瑜輕輕按住了。

周瑜緊握黃蓋的手,說:“委屈老將軍了!”

黃蓋也很感動,說:“為了東吳,我這把老骨頭早該獻給吳主了,都督日夜操勞,也夠辛苦的,吃點皮肉之苦能換得一方太平,值得,值得。”

一席話說得周瑜熱淚盈眶。

“都督,火攻之計可行啊!”黃蓋說。

周瑜來不及拭淚,將黃蓋的手握得更緊了。

“昨日我們突擊曹軍戰船,我好不容易接近曹軍主戰船,發現敵船用鐵索連在一塊,曹操的指揮船正處中央,我看清了那杆帥旗。”黃蓋說。

二人正在交談,外麵有人說:“都督打老將,打也心甘痛也心甘。”聲音不大,卻能聽見。

周瑜嚇得變了臉色。

說話人已入了賬,二人一看,原來是闞澤。闞澤能言善辯,為人頗重恩義,性情耿介,好打抱不平,二十出頭時,因殺貪官聚眾於會稽山落草。孫堅賞識闞澤的膽略,招他為幕賓,如今已近二十年,自然是東吳元老了。周瑜出仕孫策,闞澤不喜歡周瑜為人虛假,嫉賢妒能,好大喜功,恃寵驕橫,於是撒手不問及政事。成日閑蕩,既是元老,人們奈何不得,在國難當頭之際,闞澤被黃蓋的耿耿忠心打動了,那天周瑜打黃蓋的場麵他也目睹了,他知道曹操派了蔡氏兄弟詐降,又從周瑜的言行舉止判定黃蓋在替周瑜實施苦肉計,於是,闞澤決定摒棄前嫌,為黃蓋,也為東吳助上一臂之力。

闞澤突然入帳,周瑜駭得瞪大了眼睛,他怕苦肉計泄露,就想拔劍殺闞澤。

此時,周瑜的手已伸向了劍鞘。

“都督殺了我闞澤,誰能為你獻詐降書呢?”闞澤鎮靜自若地說。

周瑜反倒被闞澤的言語神態給鎮住了。

黃蓋也料到周瑜有此番行動,便掙紮著去阻攔周瑜,見周瑜伸向劍鞘的手又縮了回去,黃蓋才又躺下。

闞澤說:“拯救東吳,抗擊曹操,難道隻是都督公覆之事嗎?我闞澤受吳主三世恩澤,雖未報點滴,但也不曾做過有辱吳主之事。”

周瑜見闞澤誠懇至極,心想這闞澤雖很久未為東吳出策獻計,但為人倒也坦蕩磊落,就漸漸放下心來。

闞澤撫著黃蓋的手說:“公覆兄安心調養,明日我就去送詐降書。”又側身問周瑜:“都督若不嫌棄闞澤,當為吳主效犬馬之勞。”

周瑜又思想這廣袤的東吳之地有智謀忠勇的人實在太少,而畏首畏尾,見風使舵,隻會嚼唇舌的人又太多了,實在找不出更合適的人。

闞澤見周瑜還心存猶豫,便厲聲說道:“舉大計不決,有辱都督名望。如果詐降不成功,我闞澤願葬身魚腹以效忠吳主。”

黃蓋歎了一口氣說:“此番行動,非闞澤莫屬啊。”

周瑜見闞澤說出掏心窩子的話,就答應讓闞澤送詐降書到曹軍水寨。

公元一四〇年,“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曹孟德還沉浸在昨晚的歡樂興奮之中。一夜之間,偏頭痛的毛病似乎又離他遠去了。

初冬的早晨,江上雲蒸霞蔚,景象萬千。此時,一抹朝陽從大江遠處的水麵上慢慢升起,遠望如紅橙浮在水上,近處霧氣繚繞,反倒辨不清山水。

曹孟德在虎豹隊的保護下在江邊漫步,舒展著筋骨。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望著滾滾東流的長江水,曹孟德忽然感到人生是那麼短促,五十多歲了,依然有那麼多的事需要做,何時得休閑啊。

“曹仁,我老了嗎?”這個問題,他自己也知道不是第一次提起了。

“丞相沒有衰老的跡象,丞相依然精神煥發。”曹仁也記得自己不是第一次這麼回答。

這時,一陣歌聲從江麵上傳來。

“太陽浮在江中,星星還在水中,清晨煙霧中撒漁網,迎麵送來涼爽的風……”

歌聲那般的深沉,透出一種悲愴與淒涼。

漁歌中,漁船慢慢地飄向曹孟德所處的陸上營寨。

“注意戒備!”曹仁說聲。虎豹隊員各就各位。

“請稟報丞相,我是東吳來的,送降書與曹丞相!”漁船上的人扯著喉嚨喊道。

“又來詐降!”曹孟德冷笑道。就吩咐:“將來人引到我的帳下!”

這時,曹孟德已整頓好了衣衫,端坐帳中,四周排到著文臣武將。

“我是東吳參謀闞澤,字德潤,特送來黃老將軍的請降書。”闞澤施禮之後,自報姓名來由。

“黃公覆是東吳三世老將,為何不早不遲,偏在這個時候來投我曹孟德,這簡直是癡人說夢。”曹孟德言罷哈哈大笑。

闞澤說:“黃老將軍前日被周公瑾派遣與曹公交兵,結果被打得大敗,肩膀受了箭傷,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卻被周瑜小兒於眾將前毒打,不勝忿恨羞辱。我與公覆交情甚好,公覆故遣我密獻降書,不知丞相肯容納否?”

曹孟德知道這當中甚有蹊蹺,但求賢若渴的心理還是驅使他想慢慢弄個究竟。

“把密信呈上來!”曹孟德說。

闞澤不慌不忙地脫下棉襖,從夾層中撕開一個口子,取出一封密信,信封上還有點血跡。

曹孟德看看那上麵的一團血跡,在心裏冷笑道:“這周公瑾把計設得天衣無縫。”

曹孟德拆信。

信中的內容是黃蓋歸順的意思。

既來歸降,卻不寫明來降日期。既然被打得皮開肉綻,文字卻寫得如此遒勁從容。不早不遲,偏在兩軍戀戰之時,那天黃蓋分明是來探軍情而被我軍打得狼狽而逃。且讓我看看這人的反應如何?

“大膽漁翁,敢來欺詐我。這分明是周瑜用的苦肉計,給我推下去斬了!”

左右將闞澤擁下。

闞澤麵不改色,仰天大笑。

曹孟德說:“且慢!我已識破你的奸計,為何這般大笑?”

闡澤說:“我不是笑你,而是笑黃公覆太不了解人了。”

曹孟德問:“你說黃公覆為何不了解人?”

闞澤把頭一昂,說:“要殺就殺,何必多問!”早擺出一種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架式。

曹孟德並不想馬上殺人,而想弄清楚個中蹊蹺,於是又說:“我自幼熟讀兵書,深知奸偽之道,你這條計隻能瞞那些無能之輩,在我麵前,簡直是魯班門前耍大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