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決鬥(1 / 3)

第一章 石屋門外的等待

一座高山、一幢石屋、一株古鬆、一道新泉。

外麵雖然下著雨,石屋裏卻還是很幹燥,因為這幢石屋沒有窗戶,隻有一個門,門永遠都是開著的,陽光永遠照不進來,雨當然也滴不進來。

屋子裏現在有兩個人。

一個身穿雪白衣裳,一塵不染,一張蒼白清秀的臉上,總是帶著冷冷淡淡,似笑非笑的表情,視功名富貴如塵士,卻把名馬美人視如生命的狄青麟。

他還是盤膝坐在白長羊毛毯上的那個蒲團上。

另一個人就站在石桌前,狄青麟對麵,一張因歲月而留下很多痕跡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可是他的嘴唇卻有著堅定之色。

堅定如山。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的看著狄青麟。

狄青麟也在看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色看著他。

“請坐。”

他沒有坐,卻忽然開口:“這就是你現在住的地方?”

“這地方你還滿意嗎?”狄青麟悠然說。

他沉默了很久,終於笑了。

“這地方至少很幹燥。”

“的確很幹燥。”狄青麟說:“我可以保證連一滴水都沒有。”

他淡淡的接著又說:“這地方一向沒有茶,沒有水,也從來沒有人在這裏流過一滴眼淚。”狄青麟忽然笑了“這裏隻有酒,各式各樣的酒都有。”

“血呢?”他問:“有沒有人在這裏流過血?”

“沒有。就算有人想死在這裏,還沒有走到這裏之前血就已流幹了。”狄青麟笑著說:“我若不想要他進來,無論他是死是活,都休想走進這屋子。”

“老實說,活著住在這裏雖然不舒服。”他笑了笑。

“但死在這裏倒不錯。”

“哦?”

“這個地方很像是墳墓。”

“既然你喜歡,我不妨就將你埋在這裏。”

狄青麟目中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指了指蒲團下,接著說:“就埋在這裏,那麼以後我每天坐在這裏的時候,就會想到‘離別鉤楊錚’就在我的腳下。我做事就會更清醒。”

--這個站在狄青麟對麵的人,當然就是楊錚。

“清醒?”楊錚皺了皺眉。

“因為我若不能保持清醒,也一樣會被人踩在腳下的。”狄青麟看著楊錚。“一想到你的榜樣,我當然就能警惕自己。”

“但一個人清醒的時候若是太多了。”楊錚淡淡的說:“豈非也痛苦得很。”

“我不會痛苦。”狄青麟說:“從來沒有過。”

“那隻因為你也從來沒有快樂過。”楊錚看著他。

狄青麟的眼角仿佛動了一下,又仿佛從來沒有動過。

一道新泉旁,一株古鬆下,站著三個人。

冬雨雖然打濕了他們的衣裳,卻打不掉他們心中的恐懼。

三個人,六雙眼睛,全都落在石門上。

關著的石門,厚厚的石門。

門關著,似乎把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全都關在門外。

門裏剩下的是什麼?

門裏剩下的隻有死?

死的是誰?

楊錚?狄青麟?

“昔年他們那一戰,雖足以驚天地,泣鬼神,卻沒有人能親眼看到。”鍾毀滅說:“今日他們這一戰,還是沒有人能看見。”

藏花嘴裏在流著苦水,她隻有在有了無可奈何的感覺時,才會這樣。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昔年那一戰,她雖然沒有見到,卻聽一位智者說過。

就連楊錚自己也承認,狄青麟的武功的確比他高,而且有很多機會可以殺他,甚至還可以令他無法還手。

狄青麟故意將那些機會全都錯過了,隻因為他太驕傲,隻因為他始終想看一看。

--看他是不是能躲過楊錚那聞名已久的“離別鉤”。

這一次狄青麟自然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過錯,況且楊錚的離別鉤卻已不在了,而狄青麟的“溫柔”卻還在。

這一次他一定用“溫柔”對付楊錚。

一定的。

揚錚看著狄青麟。

“有些人也許真的活得很痛苦。”楊錚說:“但還有些人卻比他們更可憐,因為他們甚至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活著,生存之目的又是為何?”

“也許我根本不想知道。”

“你不想?”

“我不想。”狄青麟忽然又笑了。“因為我已知道今天你是非死不可的。”

他笑的很開心,連眉尾都有了笑意,接著又說:“因為你手上不但沒有離別鉤,就連身上也沒有任何兵刃,而我呢?”狄青麟悠悠的說:“不但‘溫柔’在。‘離別’也在我手上。”

淡藍色的刀光一閃,狄青麟的右手已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很薄的短刀。

刀鋒泛著淡藍色的光芒,淡得就仿佛天空那一抹晴。

又一道光華閃起,狄青麟的左手又多出了一柄奇形的鉤--離別鉤。

楊錚在看,卻不是在看“溫柔”,也不是在看“離別”,他在看狄青麟眼中的那一絲殘酷笑意。

雨不但越下越大,寒意也如刀鋒般的劃過他們的骨髓深處。

他們三個人還在等,也隻能等。

麵前的這一扇厚厚的石門,任誰也撞不開。除非從裏麵開。

開的人是誰呢?

狄青麟?還是楊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