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裏,一把打開試圖衝他罰款的交警:“哪有麼,你說哪有麼?如果還不相信,我再走五次!”
腳剛跨出去,交警就甩給他一個耳刮子。這一耳刮子打醒了老胡,我這是做啥麼,我這到底是做啥麼,你心裏明明就是那麼想的麼,你不是人,你哪是人麼?一路嘀咕著,卻不知往哪去。
老胡離開的第三天,茹雪梅才發現老胡不見了。人呢,人走哪去了?這些天的茹雪梅跟白癡差不多,腦子裏是沒有什麼意識的,她整天就麵對一個問題,男人到底能不能挺過來?接連問了幾聲,忽然又不知道在問誰了,忙忙地跑去找醫生,問要不要再交醫藥費?
醫生動員她出院,說:“你的情況我們知道,家裏接連遭遇不幸,丈夫又沒醫保,這樣熬在醫院,我們也於心不忍。開點藥,回去等吧。”
“你放屁!”茹雪梅突然就衝醫生罵起髒話,“你讓我等,等啥,你給我說清楚。”醫生嚇得掉頭就走,好心換不來好報的事兒常有,特別在醫院。
這一天茹雪梅回梅村拿錢,猛看見老胡提個拖把,正在拖樓道。茹雪梅訝了一聲,跑過去要搶拖把,卻被服務員攔住了。“搶不得的,一搶他就罵人,誰也罵。”茹雪梅怔住了,她沒想到老胡還在,還住在她的梅村。服務員又說,“胡作家怪怪的,一天到晚除了忙活,就是到街上拉客人。”茹雪梅越聽越糊塗,老胡卻很專注地跟著拖把上了樓。茹雪梅心想,愛拖拖去,懶得理你。拿了錢匆匆又去醫院。到了晚上,茹雪梅心想不大對勁,我還是回去看看。回到賓館,門口一幕就把她嚇住了。
老胡叉著腰,跟出租司機吵架,樣子還很凶,罵得出租司機還不了口。茹雪梅趕忙製止,老胡居然死有理,非要跟出租司機吵出個勝負來。
細一問,才知是老胡印了個廣告,發給出租司機,誰拉來客,有賞。司機拉來客,跟他要提成,老胡傻嗬嗬問:“啥提成?”司機說:“你裝傻啊,不給提成你發什麼廣告?”老胡說:“我發廣告是想幫助人,一人有難大家幫麼,哪住不是個住,住這兒就能幫助一個病人,多好的事。”
“廢話,獎賞呢?”司機很不耐煩。
“我有個本本,你在上麵簽個字,將來那人要是救下了,我讓他當麵謝你。”老胡說著掏出本本,真就讓人家簽字。人家哪有他這個覺悟,認為他純粹是在惡搞,欺騙,典型的奸商。很氣憤地就罵:“你個老不死的,拿這套騙我,想找死啊。”
麻煩就是這句話引起的,老胡認為司機出粗語,缺乏教養,而且把獎賞硬說成回扣,典型的見錢眼開。司機卻認定遇了個神經病。兩人就這麼吵個不休。
茹雪梅掏出十元錢,打發了司機,回頭瞪住老胡:“誰讓你發廣告,還嫌不亂是不?”
老胡囁嚅著,卻不敢跟茹雪梅頂嘴,狀若闖了禍的孩子,等娘批評。茹雪梅隻好收起怒,先行進了賓館。老胡站在門口,樣子有點可憐。
這晚的茹雪梅知道了一件事,老胡沒住客房,而是跟梅村的修理工擠在樓梯間。天呀,他咋能這樣?茹雪梅頓覺打翻了五味瓶,久長地發不出話來。其實老胡那天在街上挨完交警耳刮子後,是想連夜回省城的,快上車時,又覺不能扔下茹雪梅,思來想去,還是回了梅村。他怎能住客房,茹雪梅都這樣了,他恨不得使出魔法,一把將茹雪梅從苦難中解救出來。這些天除了打掃衛生,老胡還發傳單,幫客人提行李,甚至給賓館的服務員頂班,好讓她們騰出時間去醫院幫茹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