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惠不吭氣了,目光避開司雪,投向窗外,那是一種被什麼事糾纏著的目光,司雪覺得那目光有幾分熟悉。
“除了吳水水泥集團,還有哪家廠跟我們有供貨協議?”
“民縣水泥廠。”章惠說。
“這家的水泥質量達標麼?”
“這是家小廠子,但質量過關,信譽也很好。”
“那還猶豫什麼,馬上從這家廠子調水泥。”司雪道。
章惠猶豫著,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司雪擺擺手:“別猶豫了,就這麼辦。”說完,低頭看起了資料。王隊長連說了幾聲謝,興衝衝走了,章惠默站片刻,一言未發地出去落實了。
司雪卻再也看不進什麼,她清楚章惠要說什麼,但她不能讓她說出來。有些事,當斷則斷,這是她當領導總結到的經驗,雖說很不成熟,但在關鍵時刻,卻能解決問題。
她到這兒來,就是要解決問題的,指揮部的問題,她自己的問題。
水泥當夜就運到了工地上,第二天司雪到達朱家灣時,工地還一片忙活,王隊長戴著安全帽,站在上麵衝她招手,司雪報以淡淡的微笑,盡管她知道這微笑王隊長並不能看見,但心裏,還是很感激他們。你隻有到了一線,隻有到了最艱苦處,你才能明白,你的心裏必須時刻都充滿感激。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安逸的生活,這些長年奮戰在一線的建設者,他們會給你提供生活的另一麵鏡子,人有時是需要在不同的鏡子裏照照自己的。
路上章惠幾次要跟她提水泥的事,都被她拒絕了。她並不是厭煩章惠,她是怕章惠一說出來,自己也跟著猶豫。任何地方都有衝突,當衝突跟利益粘在一起,事情就人為地棘手,況且“水泥”兩個字背後,並不僅僅是利益的衝突。
中間休息時,她問王隊長,泵房主體啥時能竣工?王隊長抹把臉上的泥水說:“這個月底必須拿下來。”
“那好,到時我給你兩天假,到白銀好好泡泡澡堂子。”
“真的?”王隊長沒想到,新來的領導會這麼痛快。
“軍中無戲言。”司雪忽然間也有了種男人的做派。
周五下午,吳世傑意外地接到樂文電話,說意外,是自打樂文出來後,他就拒絕跟吳世傑聯係,吳世傑主動找他,要麼堅定地掐斷電話,要麼,就惡狠狠甩來一句:“少煩我!”
“怎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吳世傑笑問。
“你馬上到省城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忙,電話裏說。”
“吳世傑,你別給臉不要臉,跟我充大象,下輩子吧。你要是不來,我舉個牌子到省政府靜坐去。”電話呯地掛了,聽得出,樂文又在犯神經。
瘋子,真是瘋子。吳世傑終於領教到,作家是一群沾不得惹不起的稀有動物,誰再會發神經也發不過這些作家。他們要是鑽了牛角尖,九頭牛都拉不回。吳世傑隻好將手頭的工作交待一下,往省城趕。路上他接到汪秘書長的電話,問他在哪兒。吳世傑撒謊道:“在下麵一個縣,有點事兒要處理。”汪秘書長本來要跟他說什麼,一聽他在下麵,遂將電話掛了。
等趕到省城,樂文已經喝醉,自己搞大了自己。吳世傑將他從酒店弄出來,連背帶拖弄回賓館。正想教訓幾句,誰知樂文突然撕扯著嗓子吼:“我要跟她離婚,馬上離,這個娼婦,竟然真給我戴綠帽子!”
吳世傑僵住了,他判斷的果然沒錯,樂文知道了司雪跟周曉明的事。樂文還在吼,吳世傑卻被這棘手的事搞亂了思維,半天他說:“樂文你吼給誰,就許你張三李四的亂愛亂搞,就不興她犯一次錯誤?”
樂文哈哈大笑:“吳世傑,你終於露尾巴了,你不是挺能裝的麼,丫的,連你也裝不下去了。你巴不得她亂搞是不是,我現在才算明白,你為啥要把劉瑩塞給我。荒唐啊,吳世傑,虧我還拿你當兄弟。”
“啪!”吳世傑自己也沒想到,這嘴巴是怎麼搧樂文臉上的,樂文捂著臉吃驚地瞪住他時,他才意識到搧了樂文。
“打得好。這一巴掌,你我算是兩清了。吳世傑,你終於露出嘴臉了,我現在鄭重申明,那個婊子我不要了,你盡管拿去,你不是一直想跟她睡麼,睡去啊,再也用不著拿姓周的姓馬的做遮掩。你還愣著做什麼,滾,滾啊!”
吳世傑被樂文重重地推了出來,隨著一聲門響,他感覺有什麼美好的東西被拍碎了,站著站著,他突然恨恨地甩了自己兩個嘴巴!
樂文這次並不是說著玩的,幾天後,吳世傑收到一封信,樂文竟將離婚協議寄給了他。這混蛋,真拿他當龜子孫了。吳世傑氣得要撕了協議,高風卻闖了進來,進門就說:“吳市長,樂作家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