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清楚,現在不是她喊的時候,一個人如果想發出聲音,是很容易的,一個人如果想永遠發出聲音,卻難!
第二天天剛亮,司雪便將電話打給吳世傑,說她馬上去吳水,她必須將樂文弄出來。
司雪趕到吳水,迎接她的卻是高風。吳世傑在電話裏說:“我下午有會,脫不開身,先讓高風陪陪你吧。”
“混蛋!”司雪心裏罵了聲,嘴上卻問:“你啥時出來的,不是……”高風大方地一笑:“很納悶是不,是不是你也覺得我不該出來?”司雪沒心思跟高風說笑,她向來對高風這人沒好感,在她眼裏,暴發戶永遠是暴發戶,這些人身上銅臭味遠遠大於書卷味,當然,周曉明是個例外,司雪跟他在一起,永遠想不到錢這個字。
“我昨晚出來的。”高風換了一副正經表情,道。
“昨晚?”司雪略略有些吃驚。她這才發現,高風身上,還帶著一層“裏麵”的味道,這種味道別人興許看不見,司雪卻是很熟稔。凡是被限製過自由的人,身上便多出股味兒,司雪自己現在還不能把那層味兒脫淨呢。
“裏麵的滋味不好受呐。”高風歎了一聲,司雪沒接茬,她今天實在沒心情跟這個男人說什麼。高風又說了一句,司雪不高興地說:“不好受以後就不要進去。”
高風洞察到司雪心思,但他一點不在意。高風要是在意這些,就不是高風了。他很客氣地替司雪張羅一切,很有分寸地盡著地主之誼。見高風這樣,司雪浮躁的心慢慢靜下來,感覺高風也沒那麼討厭了。
下午的陽光從窗戶裏泄進來,讓這陌生的屋子有了一層親和味兒。吳水的天氣遠比省城要好,天藍藍的,看一眼都能把人的心扯得開開的。司雪忽然想跟高風聊聊樂文,樂文的事因高風而起,這也許是她恨高風的原由。
“你啥也甭說,我知道咋做。”高風搶在前麵說,他說這話的樣子很怪,仿佛跟誰賭氣。不等司雪說什麼,他又道,“你也甭怪樂作家,畢竟他是文化人,缺少跟他們打交道的經驗。”
司雪明白這個他們是指誰,心無端地就黑了。
高風不再說話,坐在一邊抽煙,他抽煙的姿勢很猛,好像跟煙有仇。司雪想,可能是裏麵沒煙抽吧,有煙癮的男人到了那種地兒,可真是受罪。正瞎想著,電話響了,是吳世傑,問高風還在不在?司雪嗯了一聲,想把電話給高風,吳世傑卻說:“你讓他趕快回公司去,就說是我的命令,有急事。”
司雪還在接電話,高風已快快起身,兔子一樣離開房間。真是個人精,怪不得能把事兒做大,司雪後來想。
高風回到公司,正趕上李正南跟國資委喬主任吵架,喬主任找李正南詢問有關國企收購的事,李正南拒不回答,還謾罵喬主任這等人是喂不肥的狗,三天不打點,事兒就來了。喬主任放下臉來:“李正南,我現在是依法調查,請你配合。”
“法?你跟我談法?”李正南惡惡地瞪住喬主任,見喬主任一臉正色,一點沒退縮的樣子,口氣一轉道,“那好,你依的啥法,請拿出法來。”
這話剛說完,門裏閃進一個黑影,李正南一望,頓然失色。“董事長,你……怎麼來了?”看得出,高風從裏麵出來,公司的人並不知道。
高風笑笑:“怎麼,我不能來?”說著,拉把椅子坐下。李正南已經在抹汗了,喬主任也有點意外,他也不知道高風啥時放出來的,到陽光來之前,他還問過辦公室工作人員,說高風還在裏麵,最近有人盯他盯得緊呢。“高董……”喬主任想說什麼,高風拿手勢止住他,“要啊,你不是跟喬主任要法麼,咋不要了?”高風臉上看不出有多惡,聲音,卻令李正南毛骨悚然。
“算了高董,你回來就好,走,換個地方跟你談。”喬主任是有意打圓場,高風的出現讓陽光在座各位亂了方寸,再談下去,喬主任怕惹出什麼事兒。高風卻絲毫不領情,“喬主任,你不是一直想查清國有吳水化工廠是怎麼收購到陽光的麼,正好,我也想查清楚。李總,敢作敢當,這才是你的風範,你就當大家的麵把經過說出來吧。”
李正南臉色蠟黃,額上已沁出豆大的汗珠,他在緊急思忖對策,同時也對那邊的人恨得咬牙切齒。高風從裏麵出來,這麼大的事居然沒人告知他。就在這時候,樓道裏響起“噔噔”的高跟鞋聲,清脆,悅耳,帶著些許的張揚。很快,賀小麗一身豔裝閃進來,火紅的無袖長裙,一下將空氣沉悶的屋子映得亮堂。
所有的目光嘩地轉向門口,賀小麗也是很長時間沒來公司了,公司的人都聽說她進去了,具體事兒卻一概不詳。
看見高風,賀小麗臉上的傲氣還有嫵媚一退而盡,瞬間,臉色就蒼白得不成樣子。她略略消瘦下去的雙肩發出一大片子顫,嘴唇哆了幾哆,沒講出話,還沒等人們從這極富戲劇性的一幕中醒過神,賀小麗已經轉身,朝樓口撒野地跑去。高風也覺奇怪,不明白賀小麗如此驚恐做什麼?就在眾人愣神間,更富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樓下上來兩個人,堵住了賀小麗的去路,緊跟著,賀小麗發出一聲尖叫,辦公室裏的李正南臉色慘白,癱倒在椅子上。
那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帶走高風的兩名檢察官。
李正南突然起身,做出一個逃跑的姿勢,可惜遲了,這種時候他還能逃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