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這次去內地,是背了一身的委屈回來的。為順利找到樂文,她隻能求到老胡頭上,靠著老胡的幫忙,波波總算見到了樂文。
不見興許更好。這是波波從招待所走出來後第一個想法,真實的想法。有誰想得到,樂文會以那樣的方式迎接她。他先是哭,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要把滿肚子的苦水倒出來。波波試圖安慰他時,他突然臉一翻:“你跑來做什麼,看熱鬧是不,想看我樂文的笑話是不?”
“樂老師你不能這麼想。”波波理解他的苦衷,一見麵,她的同情便無節製地湧了出來。“樂老師,你在裏麵受委屈了。”波波眼裏有了淚。
“少跟我說這些!你,還有老胡,不都是想看我有這麼一天麼?那好,我就讓你們看,看夠了就去宣揚。”樂文瞪住老胡,老胡被他的樣子嚇壞了。
“樂老師……”波波抓住樂文的手,一時說不出話來。
“少叫我老師!”樂文恨恨地抽開手,“我算是看清楚了,在我風光時,你們一個個地向我拋媚眼,我出了這麼點事,你們全都躲得遠遠的,躲啊,我樂文不怕出醜,真的不怕。告訴你老胡,還有文學院那幫小醜,我樂文就算爬下了,也活得比你們瀟灑。”樂文慷慨陳詞,一點看不出是失去自由的人。
老胡悄悄拽拽波波,示意離開這個地方。波波不甘心,她想樂文一定是受了啥刺激,她要讓他發泄,發泄出來就好了。哪知樂文最後說出一句令她心碎的話。“波波,你同情不到我的,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最找不到自己的人。”
波波幾乎是從招待所衝出來的,負責看守樂文的警察目睹了這一幕,帶著譏笑的口吻說:“瘋子,這些人咋都像瘋子。”波波死死地抓住老胡的手,她感覺被樂文撕碎了,血淋淋的。她簡直就是一隻愚蠢的飛蛾,這麼遠跑來就為了撲火。老胡一路無話,表情卻可怕得很,直到抵達省城,老胡才說:“回去吧,波波,這種人理不得,他老婆都懶得管,你又何必哩?”
波波想離開,永遠也不要見到他。喪心病狂!波波甚至喊出了這樣的話。賓館冷靜了一夜後,波波動搖了,我不能丟下他,他現在在難處,我應該拉他一把。同時也在心底原諒了樂文,哦,樂文,我不能怪你,我理解你,一個受人尊敬的作家是斷斷受不得那份委屈的。這麼想著,她開始奔波,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將樂文營救出來。可這太難,她壓根就不知道樂文出了啥事兒,事情有多大,再者,這個世界,誰聽她的聲音啊。
萬般無奈下,她想到了司雪,對,隻有她,而且必須是她!作為妻子,司雪沒道理不聞不問,她不能袖手旁觀,堅決不能!費了很大周折,波波見到了司雪,她準備了一肚子話要吐給司雪,不是吐,她要爆發,她要讓司雪知道,生為女人,該怎樣熱愛並嗬護自己的丈夫。
司雪輕輕一句就擊退了她:“你懂什麼,你以為是寫你們那些狗屁小說,這是政治,政治你懂麼?”
波波被嗆得鼻青臉腫,一點尊嚴都沒討到,就被司雪掃地出門。老胡無不惋惜地說:“你這是自討羞辱,而且討得沒有一點價值。”說完,老胡也不理她了,認為她無藥可救。波波遍體鱗傷回到深圳,以為可以在誰的懷抱裏靠一靠,讓她找回一點自己,誰知林星又提著一把刀在等她。
“對不起,波波,我剛才也是太急了,請你別介意我的話。”王起潮走進臥室,他是真心向波波道歉。
“你走開,不要你管,誰讓你同情了?”
“波波……”
“走啊,你去找她,她可憐,她值得同情,你去同情她啊。”
王起潮愕了幾愕,今天的波波令他啞然,令他……其實他知道波波到內地,是為了那個叫樂文的狗屁作家,李亞幾乎每天都跟他打電話,讓他將波波喚回來,別那麼傻嗬嗬地為一個吃不到嘴的驢糞蛋子耗費時間了。
王起潮有幾分難過,也有幾分酸,默站片刻,走了出來。
深圳的夜晚很美,很令人心動,但這一切不屬於外來人,王起潮從沒感覺這夜晚是為他開放的,他的夜晚永遠在黑處,在孤寂處。他打了一輛車,在街上無目的的亂溜了一會,還是回到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