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天空忽然卷上一層涼意,一場冷雨沒完沒了地澆著人的心腸。一連幾天,波波奔走在大街上。這是一次傷透人心的奔走,也是一場徒勞的奔走。
林星玩起了六合彩,按鄭化的說法,這次她是沒救了。林星跟那個叫甜甜的女孩到了廣州,很快便落入賭博組織的圈套,賭博組織先是有意讓她們贏了點錢,等徹底上了癮後,一張網便朝她們撒來。
“他們要三百萬,少一個子兒也不行。”鄭化帶著顫抖的聲音說。
“三百萬?”波波猛覺天從眼前塌了下來。
“她們被對方控製了,對方限一個星期把款打過去,否則……”鄭化沒有說下去。
三百萬,一個星期,雨中的波波反複念叨著這兩句,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奔走,這樣的奔走能救得了什麼?但她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她的整個世界就會坍塌掉,而且再也撐不起來。
“這樣亂碰也不是個辦法呀,我們得坐下來,好好想一想。”跟在身後的李亞怯怯說。
波波沒有理李亞,這幾天她誰也不理。她在發了瘋地找阿秋,她相信那個叫阿秋的女人會有辦法幫她。
可阿秋在哪?
貴婦人的空氣依然香豔且充斥著某種色欲的味道,波波卻出奇地聞到一股僵屍味,真的,僵屍味。王起潮的表妹臉色看上去很不友好,這久的時間,波波一次也不到她這兒消費,反倒沒完沒了地糾纏她,弄得她那張本來就很長的臉越發長了。“波波,我這不是賓館,也不是收容站,你還是到別處打聽吧。”波波默站了一會,無奈地出來了。接著是去紅玫瑰。她記不清三天裏這是第幾趟,李亞都有點舉步難行了,死活不肯往裏再邁一步。“也好,我一個人去吧。”她這麼說了一聲,便形單影隻地往裏走,這一次她沒能如願,剛進入門洞,就被兩個惡漢驅了出來。顯然,李亞說得對,最近風聲有點緊,這種地方的神經忽一下敏感起來。波波還要往裏衝,李亞過來抱住她:“我們回去吧,你這個樣子,人家怎麼敢讓你進。”
“我這樣子咋了,啊,我這樣子咋了?”波波幾近歇斯底裏,發瘋的樣子一點都讓人看不出她是百久的老板。李亞險些一賭氣鬆開她,還好,王起潮趕來了,他料定波波會沒完沒了的來這種地方。
“回去!”他一把撕過波波,提小雞一樣將她丟進了車裏。
王起潮再三說,沒他的回話前,千萬別亂行動。可波波哪能等到他回話的那一刻,鄭化的話尤如一個魔咒,她隨時都能看見林星被撕碎的幻景。波波在車裏大喊大叫,王起潮卻冷著臉,一句話不說。李亞瞅瞅這兩人的樣子,傷心地將目光投向車外。
回到住處,王起潮說:“波波你不用急,事情沒打聽清前,我們不能亂行動。”
“你當然不急,可她是我妹妹,我怎能不急?”
“妹妹,波波你終於當她是妹妹了。”王起潮在有意識地分散波波的注意力,同時他也為波波能說出妹妹這個詞感到欣慰。
“不用你管,我家的事你老跑來摻和什麼?”波波說完,坐沙發上不言聲了。王起潮輕輕走過來,一隻手攬她肩上:“波波,你不覺得這事有點奇怪?”
“什麼意思?”波波猛地轉過臉,盯住王起潮。
“我找人打聽過,馬才失蹤了。”王起潮說。
“少跟我提他,他失蹤跟我妹有啥關係!”
見波波還在混亂中,一時半會也清醒不過來,王起潮跟李亞說:“你守在這兒,看好她,哪也不能去,安心等我電話。”看著王起潮發號施令的樣子,李亞心裏不舒服,但也沒法講出來,畢竟,這個時候也隻有王起潮能想出點法子。
王起潮找到鄭化,再次問了對方電話中勒索的相關細節,鄭化將對方前後三次打電話要錢的情景複述一遍。“報警吧,我怕再猶豫下去,林星真會出事。”
“報警?如果林星真在他們手裏,你報警不等於是逼著他們撕票?如果林星不在他們手裏……”王起潮不說了,他有種預感,這是個圈套,有人在捉弄波波,當然,趁機騙錢的可能性也有,現在必須找到馬才,隻有找到馬才,真相才能顯出來。可馬才這混蛋,能藏到哪去呢?
“對了,你知不知道甜甜的家?”王起潮忽然轉向鄭化,問。
鄭化搖頭,他跟甜甜雖有幾麵之交,但這女孩很神秘,一直不肯吐露自己的真實身分。有次她非要帶鄭化走,還說去了就會告訴他林星的下落。鄭化當時也是急林星急瘋了,便跟了她去,結果她把鄭化領到一家五星級酒店,那天的情景差點沒把鄭化嚇死,甜甜居然要跟鄭化玩3P,還說兩個人的遊戲一點沒勁,要刺激就來更猛的。見鄭化嚇得發愣,她突然挑戰似地視住鄭化,口氣很是不遜:“你敢麼?”鄭化掃一眼床上躺著的黑眼圈女人,嚇得掉頭就跑。
想著想著,鄭化腦子裏猛地閃出一個影子,楊雲鶴!楊雲鶴一定知道甜甜的家。有次他跟楊雲鶴在一起,楊雲鶴好幾次都提起了甜甜。
“那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找她打聽呀。”王起潮心裏忽然湧上一層希望。
鄭化找到楊雲鶴時,晚霞已把大海塗抹得一派絢爛,楊雲鶴孤獨地坐在大海邊,聽海風一陣陣吹過。鄭化輕輕坐下來,有點不忍打碎她的寧靜。他也有些日子沒見楊雲鶴了,自從波波替他還了那筆錢,兩個人便誰也沒再約過誰。
“找我做什麼?”楊雲鶴沒回頭,她的聲音僵僵的,不含一點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