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和禦千離非常低調地從琴房的後門進入,兩人並排地坐在最後一排不起眼的座位上,沒人注意到他們,除了曦月以外,所有的待選女子全都穿上了彈花暗紋錦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桌上擺著一把把棕幽的古琴,聽著前方墨染流雲般的男子彈奏著動聽的旋律。
一套冰藍色的紗衣,玉冠束起的如渲墨般的青絲,俊逸中帶著些秀氣,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先慢慢地撥動著馬尾琴弦,而後激昂高蕩,兩手一前一後飛快地撥動著,一個個音符被疊加起來,形成一震撼人心的曲子,擾亂了一池寂寞的春水,生生擒住了眾多少女的芳心。
當然了,曦月對於三王爺這樣謫仙般的美男也是有好感的,不過僅限於欣賞,聽著聽著,眼皮就打起架來了,人家是懷揣著少女的十月芥菜心,眼冒桃花地看著好一幅美男奏琴圖,而角落的某女則在不停地“釣魚“,眼看著這頭都快要磕到桌麵上了,忽然間伸出一大掌,將曦月光潔的額頭給小心翼翼地接住了,曦月一下子就蹭直起身板,雙眼迷朧,一副啥事也不知的樣子,眼皮沉得要緊,腦袋也昏昏沉沉的,翻開眼皮,看了眼旁邊的熊貓大俠,有氣無力地揮了一下手,小聲地說道:“額先補一覺,下課記得叫我哈。”
說完,兩手交叉放在桌上,便一頭栽進去,不久之後,就聽到均勻的呼吸聲傳了出來。
桃花瓣的唇抿著一笑,眼裏盡閃耀著寵溺又有些無奈的光芒,這丫頭,還真是懶啊,別的女子還巴不得來這兒學上那麼一堂課,近距離接觸一下天之驕子,一睹他們的風采,然後再想方設法地接近他們,最後勾引他們到床上,一舉拿下,撈不到王妃當當,也能來個側妃或侍妾,可是這些事在這丫頭看來連個屁都不是,可為什麼她又堅持留在這兒呢?以她的性格,是寧願做翱翔於天際的蒼鷹,也不願做那享受榮華富貴的籠中鳥,隻要她願意,無論是上天入地,他都願意伴隨在她身邊。
看著曦月恬靜的睡顏,卷翹的長睫毛微微顫動,即使遮掩住了半邊臉,也掩不住其自身的超脫眾人的芳華,仿佛是不屬於這個朝代的靈魂,卻突然闖了進來,注定了她的不尋常的人生,也牢牢地鎖住了他的目光,她笑,他就笑,她難過,他就跟著難過,他的喜怒哀愁因她而變化,情為之所動,卻不知緣起何處,或許是在兩年前第一次與她擦身而過時,就像個迷途的精靈,一下子就奪去了他的心,心早已被她挖去了,隻有陪在她身邊,才感覺自己並不是冷血的,還是有感情的,心裏的血液也還是熱騰騰的,難以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不再要他了,或她不見了,離開他了,可能自己會立即瘋掉的,也可能心痛而死,沒有她,自己又該何去何從,獨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義呢?不,絕不,今生今世,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開你的手,南宮曦月,生生世世,你也別想甩開我的手。
想著,長指就撫上了曦月的額頭,順著下來,月牙般的細眉,飽滿晶瑩圓鼓鼓的眼皮,蝶翼般的睫毛,一翻翻觸摸,將她的美好鐫刻在心裏,薄唇覆上,灼熱的吻印在她的眼角,是生生世世的摯愛,眷戀。
恰巧這一幕被禦千痕所看見,心下一亂,琴弦驀地斷了,驚了在場的一群少女,禦千然、禦千蕁兩姐弟和剛進門一身白衣的禦千虹,眾人順著禦千痕的視線,全都看向角落的方向,女生則是用手掩住發出驚叫聲的嘴,禦千痕怒火燃燒,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被他還存著的些許的理智給按壓下去了,否則真的會不顧一切衝上去將禦千離打趴下。
禦千虹表情雖沒有多大的變化,可內心早已惆悵若然,心驟然停頓,同時,嘴角扯出一絲苦笑,自己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不是嗎?
“趴在桌子上的女人到底是誰啊?”在場的女子四處交頭接耳。
“還有誰啊,不就是那個廢材郡主嗎?”
“南宮曦月?”
“除了她,誰還有那麼大股子騷味?”
“原來是一隻狐狸精,怪不得拍賣會那天六王爺會為她神魂顛倒的,兩人當眾摟摟抱抱的。”
“可不是嗎,哎,你們說,這南宮二小姐長得又醜,腦袋也夠傻的,怎麼就能勾搭上六王爺呢?”
“六王爺也不過是皮相長得好,有點錢而已,可手裏邊沒實權,也沒有滿腹的才華,這種人可難登大雅之堂,兩人皆是廢材,正好是一對呢,嗬嗬。”
“噓!別說那麼大聲,人家好歹是王爺呢,隨便一句話,就可讓你滿門抄斬。”
曦月睡得迷迷糊糊間好像感覺到有人在碰她,臉上酥酥癢癢的,一會兒,又有股熱流向她噴來,眼角發燙,似乎有塊烙鐵烙了上去,而且持續的時間很長,壓得她有些喘不上氣,繼而聽到有人在說話,唧唧喳喳的,很是煩躁。
被吵得有些不想睡了,努力撐開眼皮,在眯開一條縫時,印入眼的就是一雙灰常腫的的熊貓眼,鳳眸亮晶晶的,可愛至極。
“噗“,曦月很自然地笑了,笑著笑著,睡蟲也被趕跑了,除了她之外,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不再說話,全場的焦點都集中在她身上,看她一人毫無淑女形象可言地拍桌子大笑,眾人滿頭的黑線,當然絕大部分女子是帶著鄙視的情緒的,稀少的則認為她極為有趣。
南宮斜影微眯了下眼睛,眼裏閃過一絲的暗芒,隨後又很快恢複常態。
南宮晚清手緊攥住絲巾,不知不覺中竟絞成皺皺的一團,隔著絲巾,纖長的指甲已深深地嵌入手心中,看著曦月,眼眸也難掩嫉恨之色,仿佛要在她身上燒出個大窟嚕洞才甘心。
整間屋子裏都是曦月一人的笑聲,終於意識到氣氛的不尋常,藍眸上下左右地轉了轉,看見所有人都盯著他,掠過一絲尷尬,藏在桌下的手輕輕拽了拽禦千離的衣袖,示意他過來,桃花瓣的唇揚起一邪魅的弧度,將絕色的臉湊近,兩人側臉緊貼,在外人看來這動作極為親密,好像兩人互親各自的臉頰般,這又讓眾人倒抽了一口冷氣,太張狂了兩人,眾目睽睽之下,竟然還敢……
“小離離,搞什麼飛機啊,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他們看咱倆的眼神那麼奇怪的?”曦月兩隻眼睛都掛著了個大問號,真搞不明白,古人怎麼就那麼喜歡大驚小怪的,難道就因為她在課堂上睡覺?
如刷子般的睫毛撲眨撲眨,瞳孔的琥珀色閃爍著略微調皮的顏色,嘴角也別於往常大幅度地上揚,“曦兒,她們這是在嫉妒你。”
月眉微擰,“嫉妒我?”
收起不羈,正色道:“對,她們嫉妒你有我這麼好的相公。不過,她們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她們那鞋耙子臉,也配和娘子這般天姿相比較?放他娘的狗屁吧!”
嘴角抽搐了幾下,毫無責怪地瞪了鳳眸一眼,“唉唉唉,咱倆都是文明人,注意點措辭啊,再怎麼說,她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鞋耙子那也太抬舉她們了,她們就隻能是一坨屎,連蒼蠅都不願聞一下,而且我還懷疑,她們的娘把她們生下時,是不是把人扔了,把胎盤養大了,嘿嘿。”
瞥眼瞧著曦月猥瑣的眼神,禦千離眼角又不住地抽了抽,注意措辭?貌似某人說得更粗俗。雖然不知她所說的胎盤是何物,不過能從她口中說出,估計也是些損人的話。在這樣下去,真害怕自己某一天真得個麵部肌肉過度抽筋啥的,哎,額真是個可憐的娃啊。
“咳咳。”某女故意幹咳了幾聲,拂了拂身上的衣服,看向眾人,無視眾女的羨慕嫉妒恨,騰地站起來,在眾女原以為從小膽小如鼠,癡傻呆笨的她會頂不住她們給她的鄙夷與流言蜚語而哭著跑出屋時,曦月一改神色,眼眉彎彎,說手抱成團按在胸前,“矮油,你們幹嘛這樣看人家嘛,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說完,撇過頭,一臉的嬌羞,還適時嬌嗔地跺了幾下腳,眼睛還時不時地偷瞄向眾人。
“砰”、“砰”、“砰”到處傳來椅子摔倒的聲音,心髒不好的女子全都四腳朝天,沒有一點淑女形象地跌落地,捂著自己的小心肝,在風中淩亂。
盡管剛剛很憤怒,但聽到曦月這話和看到她做作的表情,禦千痕心下的怒氣也消了一大半,頭痛地扶了一下額,難道真的是女大十八變,小時候她可不是這樣的啊,美眸中總帶著能觸動人心的淒楚,現在,開朗,自戀,臉皮厚……
禦千虹腳晃了幾下,一個不察,身子就掛在了鏤空木門上,頭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老天爺啊,幹脆一道驚天雷劈死我算了。
禦千然和禦千蕁兩小朋友斜傾著身子,兩人嘴角對稱地斜上揚,僵硬在座位上,這女人怎麼還是這副死德性,眼珠轉向熊貓眼的禦千離,見其眸光似水,一臉寵溺的看著還在做著惡心人動作卻毫無自知之明的某女,兩人極為惋惜地僵屍似的搖了搖頭,六哥徹底沒救了。
顧娉婷一直關注著禦千痕,從他一開始突然崩斷琴,臉色就一直在變化,怒,恨,無奈……而牽動著他的麵部神經的就隻有眾人鄙夷的焦點——南宮曦月!
縱使自己從來都不是那種爭強好勝,占有欲強的女子,但此刻,也終於知道為什麼三王爺每次對待自己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原來他的心,從未在我身上,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撕開似的,痛得有些麻木了。
“姐姐,你沒事吧,臉色怎麼這麼不好?”南宮斜影“姐妹情深”地看著顧娉婷,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美眸裏盡是心疼之色。
顧娉婷回神對南宮斜影幹笑了幾下,“沒事。”
“姐姐,你別怪曦月,說到底,曦月與三王爺還是有點情分的……”
“別說了!”顧娉婷低聲打斷了南宮斜影的話,眼眶也瞬間變紅,強忍住淚水,繃緊唇,吐出幾個字,“對不起,妹妹,剛剛是我太激動了。”
“我們誰跟誰啊,沒事,你也別放在心上。”南宮斜影夾著絲帕的雙手覆住顧娉婷的手,安慰道,可沒人注意,她眼底閃過的一道陰險的光芒。
顧娉婷木訥地點點頭。
這時,屋裏又響起一熟悉的女聲,“那啥,三王爺,你倒是講課啊,這麼多兄弟姐妹都看著呢,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們也是能理解的,您老深閨寂寞,猛地一看見這麼多美女,內心掙紮一下下也是正常的,但要挺住啊,您的正牌女友可在這呢,您可不要辜負人家啊,“某女從禦千離手裏搶過一把瓜子,邊嗑邊說道,繼而又轉向顧娉婷,唾液四溢,“顧大小姐,你放心,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有我們這麼多的鄉親父老在,他絕對不會背著你搞搞震的,如果他欲行不軌,我們會代表全世界的婦女拗瘸他的腳的,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搞男女關係。”
說完,一臉平靜地坐下,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繼續她的嗑瓜子事業。
同樣嗑著瓜子的禦千離,聽到某女的慷慨陳詞,剛嗑下一個瓜子,就被噎在了咽喉處,上下不得,臉也被憋得通紅,臉上黑紅交錯,好不熱鬧。
某女不經意地瞄了一眼他,“你怎麼了?用得著這樣嗎,好歹人家三王爺和你是親兄弟,有你這麼落井下石的嗎?沒良心!”
某男哭笑不得,我幹了毛事了嗎?還落井下石,靠,這都哪跟哪啊。
“你該不會憋屎吧?咦,真是懶人屎尿多。”某女又自以為然地贈送給禦千離一個白眼。
腦後出現一排整齊的黑線,拜托,娘子,你這腦袋都是什麼做的,你拍死我算了,否則總有一天我會自殺身亡的。
“嘭!”曦月一巴掌拍在禦千離後背,某男身形一個不穩,向前傾去,趴在了桌麵上,而被他咳出的黑白相間的瓜子正穩穩當當的躺在前排轉過頭的禦千然的小臉上,沾著黏膩口水的瓜子,讓某位深受其害的小朋友一陣惡心,圓圓的眼睛狠瞪著兩位對其熟視無睹的凶手,無奈,兩人根本不理會他,當著他的麵打情罵俏,上演一出爭奪瓜子的好戲,隻見某女罵道:“好你個禦千離,竟然悄悄地抹了一口袋的瓜子,也不通知老娘,你不知道,獨食獨生瘡的嗎?”
又見某男圈著兩個黑框,“嘿嘿”賊笑地給生氣得雙手環胸的某女按摩肩膀胳膊,一副漢奸狗腿樣兒,一邊哄著某女,一邊將手掏進口袋,摸出一手的瓜子,乖乖地進奉給某女,被某女誇獎了幾句,嘴巴都快咧到了耳後根,典型的小人得誌,假如他要有尾巴的話,那尾巴保準翹上了天。
眼光無神,機械地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總算認識到什麼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了。天殺的,有木有!
再來看一下前方一直僵著的禦千痕,臉黑得跟包公有的一拚,額上、手背青筋暴出,手指撐開按在琴弦上,不自覺地一用力,將一根根琴弦都聚攏起來,琴發出陣陣雜亂無章的怪音,手指頭也被戳得血絲泛出,我什麼時候行情這麼低了,嗬,還深閨寂寞?亂搞男女關係?強忍住想上前掐死沒心沒肺的某女,心裏發誓道,總有一天我會收拾你的!等著吧,南宮曦月!
禦千虹直接笑抽倒地,弓成熟了的蝦仁樣,抱著肚子在地上來回翻滾,眼裏硬是被逼出了幾滴眼淚,這小丫頭,也太搞笑了吧,哎呦喂,我不活了。
想著,拳頭又錘了幾下木製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