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寧兵潰報至明廷,京師戒嚴,舉朝洶洶。明以日講官孫承宗為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預機務。
孫承宗,字稚繩,高陽人,“貌奇偉,須髯戟張。與人言,聲殷牆壁”(《明史·孫承宗傳》第250卷)。萬曆三十二年(1604)中進士,授編修。天啟帝即位,以左庶子充任日講官。初,天啟帝每聽承宗講授,常言“心開”,故眷注殊殷。孫承宗早在為縣學生時,嚐留意邊郡。後常向材官老兵詢問遼事形勢與險要阨塞,因此通曉邊事。至廣寧兵敗,廷臣知承宗知兵,屢疏諫,因命其主持遼東軍事。他上疏言:
邇年兵多不練,餉多不核。以將用兵,而以文官招練。以將臨陣,而以文官指發。以武略備邊,而日增置文官於幕。以邊任經、撫,而日問戰守於朝。此極弊也。今天下當重將權。(《明史·孫承宗傳》第250卷)
孫承宗從遼陽、廣寧失守中引出的一條前車之鑒是,應當選邊將,重將權。東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孫承宗遴選和器重的既沉雄又有氣略的傑出將領就是袁崇煥。
袁崇煥,字元素,廣西藤縣(祖籍廣東東莞)人。萬曆四十七年即天命四年(1619)中進士,授邵武知縣。他為人機敏、膽壯,善騎藝,喜談兵。“崇煥少好談兵,見人輒拜為同盟,肝腸頗熱。為閩中縣令,分校闈中,日呼一老兵習遼事者,與之談兵,絕不閱卷”(夏允彝:《幸存錄·遼事雜誌》,《明季稗史初編》第14卷)。天啟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正月,袁崇煥大計在京。他單騎出閱塞外,巡曆關上形勢。回京後言:“予我軍馬錢穀,我一人足守此。”(《明史·袁崇煥傳》第254卷)時廣寧已失,廷臣惶懼,袁崇煥請一人守關的壯語,對收拾珍寶準備南逃的朝臣,是一劑安神良藥。同僚們讚歎他的膽略。在失陷廣寧的第四天,禦史侯恂題請破格擢用袁崇煥,疏言:
見在朝覲邵武縣知縣袁崇煥,英風偉略,不妨破格留用。(《明熹宗實錄》第18卷)
明廷授袁崇煥為兵部職方司主事,旋升為山東按察司僉事山海監軍。
受職後,袁崇煥上《擢僉事監軍奏方略疏》。他在奏疏中一掃文臣武將中普遍存在的悲觀、恐懼氣氛,力請練兵選將,整械造船,固守山海,遠圖恢複。他疏言:“不但鞏固山海,即已失之封疆,行將複之。”(《袁崇煥先生遺稿》)袁崇煥赴任前,往見聽勘在京的熊廷弼。“廷弼問:‘操何策以往?’曰:‘主守而後戰。’廷弼躍然喜。”(張伯楨:《明薊遼督師袁崇煥傳》)為圖先守後戰,恢複遼東方略,二人商酌竟日。袁崇煥辭別熊廷弼,策騎馳往山海關,偕視遼東經略商度戰守。
時兵部尚書王在晉代熊廷弼為遼東經略。王在晉在疏言中誇大困難:“各隘口邊牆未葺,器械未整,兵馬未足,錢糧未議,將官惰窳(yǔ,懶),軍士偷閑。”(《明熹宗實錄》第21卷)他無遠略,謀用蒙古騎兵襲擊廣寧,計不成;又請在山海關外八裏鋪築重關,以兵四萬人守禦。他在《題關門形勢疏》中言:
再築邊城,從芝麻灣起,或從八裏鋪起者,約長三十餘裏,北繞山,南至海,一片石統歸總括,角山及歡喜嶺悉入包羅。如此關門可恃為捍蔽。第計費甚钜,而民夫當用數萬人,夫國家為萬年不拔計,何恤一二百萬金,獨是數萬人夫!(王在晉:《三朝遼事實錄》第9卷)
王在晉在山海關外八裏築重城之議,是一個隻圖苟安、無所作為的消極防禦方略。從而受到袁崇煥等人的反對。
袁崇煥力主積極防禦,堅守關外,屏障關內,營築寧遠,以圖大舉。他雖深受王在晉倚重,題為寧前兵備僉事,但以關外八裏築重城為非策,極力陳諫。王在晉不聽,袁崇煥兩次具揭於首輔葉向高。葉向高不能臆決,孫承宗自請行邊。六月,孫承宗抵山海關,力駁王在晉築城議:“今不為恢複計,畫關而守,將盡撤藩籬,日哄堂奧,畿東其有寧宇乎?”(《明史·孫承宗傳》第250卷)孫承宗支持了袁崇煥等人的意見,並同王在晉“推心告語,凡七晝夜,而在晉終縮朒不應”(《孫文正公年譜》第2卷)。孫承宗還朝後借講筵時機,麵奏王在晉不足用,尋將其改調為南京兵部尚書。
同年八月,王在晉既去,孫承宗自請督師,獲允。天啟帝賜尚方劍;孫啟行時,閣臣送出崇文門外。孫承宗抵關,重用袁崇煥,整飭邊備。先是,孫承宗駁關外八裏築重城議,召集將吏謀禦守,閻鳴泰主守覺華島,袁崇煥主守寧遠城,王在晉等力持不可,但孫承宗極力支持袁崇煥的意見。孫承宗在《又啟葉首揆疏》中言:“門生苦令撫官初移之中前為四十裏,再移之前屯為七十裏,又再移至中後為百裏,又再移之寧遠為二百裏。”(孫承宗:《高陽集》第19卷)孫承宗、袁崇煥守寧護關、築城固禦、相機進取、徐圖恢複的大計,得到朝廷的旨準。
天啟三年即天命八年(1623)春,袁崇煥受孫承宗命往撫蒙古喀喇沁。先是,明失廣寧後,寧遠以西五城七十二堡盡為喀喇沁諸部占據。明軍前哨不出關外八裏鋪。袁崇煥親撫喀喇沁諸部,收複自八裏鋪至寧遠二百裏;又拊循軍民,整飭邊備,成績卓著。秋,孫承宗從袁崇煥議,排除巡撫張鳳翼、僉事萬有孚等力阻,決計戍守寧遠。命祖大壽興工營築,袁崇煥與滿桂駐守。但祖大壽臆度朝廷不能遠守,便草率從事,工程疏薄,僅築十分之一。袁崇煥手訂規製,親自督責,軍民合力,營築寧遠: